林执轻快的笑声在房中回荡着，不知道的，只会以为太子妃这趟出城玩得十分开心，只有赵衍煦知道，她那笑意丝毫没有将眼中的阴霾与凝重挤走。

她在担心，也在心疼他。赵衍煦看在眼里，心底暖得一塌糊涂。

“行了，折腾了这么一趟，耽搁了不少时间，你今日的折子还没批呢吧？”

话音刚落，福顺就让人将折子都抬了过来，他面上依旧挂着谦和的笑，对林执和赵衍煦一揖手才道：“殿下，今日的折子不多，都在这里了。”

赵衍煦“嗯”了一声，目光扔停在林执的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无心朝事，只惦记着林执一人。

福顺对太子殿下这副模样早就习以为常，见状面上笑意更深，又禁不住问道：“太子殿下，您的生辰就快到了，作为立储后的第一个生辰，是否应该好好办一办？府里头几天就开始收拜帖和贺礼了，各位大人们也都想好好给殿下准备一番呢。”

林执一怔，下意识地朝赵衍煦望了过去，她早年对皇家并不上心，除了知道个万寿节和千秋节外，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探听哪位皇子生辰几何。这件事她即便是嫁进了帝王家都没怎么上心过，竟没想着问问自己夫君的生辰，简直是没有比她更马虎的了。

赵衍煦却不以为意，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福顺，道：“还是老规矩，拜帖收下让人回去等消息，礼都退回去。”

福顺笑道：“自然，这些日子送礼得太多，一一收了咱们府里也装不下。那些礼奴才没收，只是这生辰宴……”

他说到这里稍稍停了片刻，目光转而落在林执的身上，恭恭敬敬道：“如今太子府也有了女主人，这事理应是由太子妃殿下操持的。”

林执还是看着赵衍煦，后者摆摆手，没甚所谓道：“生辰年年过，没什么新意，陛下如今身子不好，本殿也不宜太过铺张，就在太子府内设一桌小宴，自己人热闹热闹便可，不必劳动诸位大人走一遭了。”

能被太子殿下称一句“自己人”的不多，太子妃的娘家人算，可娘家人现今都在药王谷，自然是不计在内了，连将军若是还在京城，倒是少不了要来凑个热闹，可惜连将军这会儿还在忙着跟北境外的几个小国斗心眼，太子殿下生辰他能抽空写封信来调笑一番就不错了。

掰着指头算下来，太子殿下今年的生辰，似乎是寒酸了些。

福顺没多说什么，笑呵呵地领了命退出去，林执却有些不是滋味了，她转头看向赵衍煦，有些纠结地问：“我听说立储的时候，你因为要照顾我就始终没有设宴款待朝臣，不如借着生辰好好操持一番？”

赵衍煦失笑，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柔声道：“有什么好过的，以后大操大办的时候多了去了，你会想念这会儿的清闲的。”

林执一想也是，等赵旪死了，赵衍煦继位，万寿节这种举国欢庆的节日，她想不尽心都不行。林执妥协地点点头，赵衍煦不禁笑道：“太子妃，连我的生辰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补偿一下？”

林执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忽而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不也一样吗？要不是我长姐他们突然来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的生辰。”

太子殿下一噎，无法反驳，只好放弃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道：“行吧，那就算扯平了。”

林执目的达成，十分满意地坐在他身边，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批折子，口中问道：“所以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冬月初五。”赵衍煦面上没什么情绪，顿了顿又补了句：“宫里记档是这个日子。”

林执了然，这是当年齐妃娘娘将赵衍煦秘密抱回宫的日子，那时赵衍煦应该已经出生了几日了，具体是哪天，谁也说不好。林执反问：“你还在意这个？”

赵衍煦道：“自然不会，我的母妃只有一个。”

是齐妃。

林执笑笑，不再打扰他批折子。太子殿下的案头分了她一小半，林执便在自己的这一小半地盘上铺了张纸，心不在焉地写写画画，等到太子殿下处理完政务朝她看了过来时，那一张纸已经被她描得面目全非了。

饶是如此，赵衍煦的目光还是没从那张纸上移开，他看了一阵，忽然道：“不必纠结了，我没说不让你去。”

林执握笔的手一顿，带着些不可置信抬头朝赵衍煦看了过去，后者面上依旧无甚表情，继续说：“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去，否则……”

他的目光中添了丝警告的意味，一字一顿道：“但凡你有个什么万一，这辈子就都不要想出房门一步了。”

林执打了个抖，脑中不自觉开始想象自己被太子殿下幽禁在房中不见天日的凄惨情景。

偏偏太子殿下还在旁用凉飕飕的语气补道：“对，就是要你这样害怕，害怕了才会知分寸。”

林执：“……”

太久不被他吓唬，林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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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忘了他的深厚功力了。尤其是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这不是吓唬，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他为了纵容自己，已经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自己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会好过的。

林执沉默了片刻，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说：“眼下这个时候，我好像的确不太适合到处乱跑哈……”

不得不承认，在如此吓人的代价面前，林执就是怂了，怂了不说，还颇为慎重了起来，慎重到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就此打消了亲自探查的想法，一切从长计议。

赵衍煦愣怔了一瞬，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恐吓过头，却不打算找补，近日事多，死士之中开始内查，林执真要出去了，赵衍煦都不知道要放谁在林执跟前守着，她能不出去倒是最好不过。

两厢都各揣着自以为不被对方察觉的小心思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

小杏踩着点儿来给两人添茶，一进门就见到两人神色复杂地各自占着案头的一块地方写写画画。太子殿下还好，虽然看着心不在焉，但好歹也是在给一本书做批注，太子妃就不一样了，她面前那一张原本干干净净的白纸被她均匀地涂成了黑色，手上还沾了一块墨污，自己却浑然不觉。

小杏心中暗暗惊疑起来，她上次来添茶的时候两人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隔了没多久，气氛就紧张成这个样子了？两位殿下是吵架了吗？可是外头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两位殿下也会吵架吗？！

小杏都快尖叫出声了，顾着在主子面前的规矩才憋着没吭声，林执无意间一瞥，就见到她憋得胀红的脸，不由疑惑地问：“小杏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小杏吓得魂儿都快飞了，慌慌张张道：“没，殿下，奴……奴婢没事，奴奴奴婢先退下了。”

她说着就要往后退，一不留神左脚绊住了右腿，险而又险地朝后仰去，林执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探拉住了她，这才责怪道：“有事就说，瞧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我能吃了你吗？”

两人闹得动静不小，就连太子殿下也情不自禁地抬眼朝小杏望了过去，眉宇间尽是不耐。小杏被这么一眼看得三魂去了两魂半，连忙自己站定了，才小声道：“奴婢真没事，奴婢先退下了，殿下有事再吩咐。”

说完，在林执探究的目光中，逃也似的离开了寝殿。林执看得一脸莫名，又将莫名的目光转向了赵衍煦，疑惑道：“她不是看到了哪个死士行为古怪又不太敢说吧？”

赵衍煦原本落在书上的目光微微一滞，继而失笑出声，引得林执又是一阵莫名，只见他抬眼朝自己看了过来，眼中尽是无奈：“她分明是觉得咱们俩刚才气氛太僵，以为我们吵架，吓着了，你怎么那么会想？”

林执：“……”

吵架？不可能的，这辈子都吵不起来。

想到这里，林执心头不明原因地变得有些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