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安暗自松了口气，两拨人果然没什么交集，张文龙跟着母亲在里间，小长安和姐姐们在外间。

有几个侍者过来了，清一色的漂亮姑娘，她们走到五人面前，先是淡淡施了一礼，然后抬头含笑打量五人一眼。

其中为首的那个率先开口道：“哎呀！几位姑娘的妆容真是好看，我们这种天天跟脂粉为伍的人都比不上。”

姐姐们的妆容确实是顶顶精致好看的，大多都是葵姬姐姐一手研制出来的，葵姬姐姐手头的脂粉也基本都是她自己做的，只供自家几个姐妹用。

“我们有个姐妹，她也喜欢自己调制脂粉，我们的脂粉大多都是她送的，妆容也都有她的建议”紫韵笑道。

那位侍者眼前一亮，问道：“那位姑娘可愿意出方子，或是妆容的细节，若是可以，我们凝脂斋愿意接受四六分，我们占四份。”

紫韵摇头道：“不必了，我们不是本地人，我那位姐妹不在这里。”

“而且我们也不缺钱。”玉兰补充一句道。

那侍者笑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挥退了其余几人，自己一个人给小长安五人介绍起自家的脂粉来。

五个人听着她说着，可是那边张文龙的母亲却转过头了。

刚刚几人动静不小，是以张文龙的母亲听到了侍者的夸奖，快到陛下的万寿了，倒是自然帝都有头有脸的女眷都会出席，她可不能被比下去，所以今天才拉着儿子来了这家新开的但名声很好的店。

张夫人顺着声音看过去，除了小长安看不见脸，其余四个人都一览无余。果然是极好看的妆容，怎么能这么贴合不突兀的呢？张夫人心道。

张夫人觉得这样的妆容定能让她在那帮贵妇们面前出风头，可是她又拉不下脸去找人家要，她可是堂堂一等国夫人！

张夫人出着神纠结着，摩挲着手中精致的脂粉盒子，却是良久没说一句话。

“夫人？”介绍完手头东西的侍者轻轻唤了几声。

“哦。”张夫人回过神，放下手头的东西朝外边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都给本夫人包起来。”

小长安正听得起劲，因为她发现这个侍者是真会说话，眼神往内间一撇，却发现张夫人带着张文龙走过来了！

小长安让自己冷静，他们应该是准备回去了，她收回视线，却不想张夫人朝她们走过来了。

六个人都将目光落到凑过来的张夫人身上，“夫人？”侍者开口了。

张夫人没理她，开门见山道：“我是圣上钦封的一等国夫人，可否请五位姑娘到楼上雅间聊聊？”

五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吱声，还是紫襄率先开口道：“恭敬不如从命。”

张夫人矜贵的微微点头，微抬着下巴，由婢女扶着往楼上去了。五人无法，也都跟了上去。

凝脂斋上边是有一些雅间的，毕竟来凝脂斋的大都是非富即贵的，贵人们自然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所以让她们坐在雅间里慢慢挑选就是。

大家都上了楼，张夫人坐到上首，张文龙站在她身边，张夫人让人给小长安五个搬凳子坐。

“不知夫人有何贵干？”紫襄开口问。

张夫人没有说话，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喝了两口对侍者说一句，“茶不错。”这才放下了手头的茶盏。

张夫人没有开口，她贴身的大丫鬟倒是说话了，那丫头语气倒还算好，她说：“我家夫人很喜欢几位姑娘的妆容，夫人愿意高价向你们买。”

五人脸上都有了了然的表情，葳蕤用手理了理额角的发丝，借以遮挡自己有些嘲讽的表情。

紫襄笑道：“原来是这样，夫人若是想知道倒是没什么，毕竟夫人能受封国夫人，那您的丈夫也一定是个于国有大贡献的人物，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幸事。”

张夫人淡笑道：“真是一张巧嘴，抹了蜜似的。”

“那不知夫人中意我们几个谁的妆容呢？”紫襄问道。

张夫人挑眉，一个个细细看去，直到看到小长安。她眉头微蹙，看着小长安道：“你……”

紫襄忙道：“这是我们小妹，小妹最近脸上出了疹子。”

张夫人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小长安的裙裾上。

张夫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可置信的盯着小长安道：“你身上穿的是浮光锦？”

小长安不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呆了一会儿指着自己问道：“我吗？”

张夫人疑惑，“你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

小长安诚实道：“丫鬟拿什么我就穿什么啊！浮光锦有什么特殊的吗？”

张夫人没说话了，只是又打量起五人问道：“你们到底是哪家的女儿？”

五人面面相觑，又没有人说话了，张文龙的目光落到了小长安身上，小长安连忙低头，却仍能感受到那道浅淡柔和却又暗藏锋芒的目光。

“这不重要，夫人的目的原也不是这个，您只说您中意我们谁的妆容不就是了？”紫襄看大家又都不开口了，只得说了。

张夫人好像收敛了一些，又打量几人一遍，然后指着紫襄和海棠道：“就你们两个吧。”

紫襄和海棠对视一眼，开口道：“那……不知夫人是要我们将细节写下来，还是当场给您上妆呢？”

“正好本夫人买了些脂粉，你们先分别帮我这两个丫头化一个，让她们记住，然后再写一份就是。”张夫人说的理所应当。

小长安有些不悦，拉着紫襄的衣袖道：“姐姐？”

紫襄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笑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小长安点点头，只得看着紫襄海棠两人忙活起来。

张文龙收回了目光，不过小长安知道他，他要是起了疑心也不会当场问，却是会暗地里去查，小长安有点烦躁，原本好好的一天，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紫襄和海棠忙完手头对的妆容，张夫人起身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又让人接过两人递来的那张纸，这才觉得舒心畅快了。

“来人啊！”张夫人吩咐一声，马上就有小丫头递上来一个荷包。

张夫人淡笑道：“这个荷包里有几张银票，你们拿着吧！”

玉兰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又不缺钱。”紫襄含笑看了玉兰一眼，似乎带了一种包容的态度；海棠看也没看张夫人，打理着自己的指甲；葳蕤抱胸站在后头，眯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张夫人抓紧丫头的手，眉头蹙了起来。

紫襄这才笑眯眯的扶着玉兰的肩膀道：“舍妹还小，夫人不要在意。”然后接过了那只荷包。

张夫人脸色这才好转，瞥了她们一眼，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下楼去了。张文龙跟在后头，只是回头淡淡看了小长安一眼。

看着那群人走远，紫襄四人突然笑出了声。

小长安莫名其妙，不解道：“你们笑什么啊？”

玉兰模仿着张夫人的语气，抬起下巴道：“我是圣上钦封的一等国夫人。”模仿完自己又捧腹笑了起来，海棠指着她笑，葳蕤以手掩唇笑着，紫韵拍着玉兰的肩膀努力憋着笑。

玉兰忍住笑，又夸张地模仿着张夫人那忌惮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阴阳怪气道：“你身上穿的是浮光锦？”

这回小长安也憋不住笑了，这才感觉这国夫人变脸之快，时而像一只趾高气昂的花锦鸡，时而又像一只灰溜溜的大灰鼠……

那侍者这才上前道：“姑娘们真是好心性。”

几人笑笑没有说话，小长安开口问道：“请问你知道浮光锦是什么吗？”

那侍者笑道：“浮光锦是贡品，专门上贡皇室，有钱也买不到的，一般也只有那些公侯世家，陛下宠信的臣子才能得几匹。”

“原来如此。”小长安点点头。

紫襄站起来笑道：“小三月，今天也尽心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小长安答应，那侍者却是一愣，试探着对小长安道：“姑娘可是姓李名长安？”

五人都是一惊，小长安惊讶道：“你如何得知？”

那侍者又问：“姑娘可认识宋谦和？我们掌柜的是他妹妹。”

小长安这下震惊的嘴都合不拢了，“是昭昭？”

那侍者这才释然一笑，答道：“正是，掌柜的现在还在边境，不过她知道您在帝都，是以在较远的帝都倒是先开了一家店，可算是见着您了，我们对掌柜的也好有个交代。”

紫襄四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有侍者上来看茶，她们也就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了。

“昭昭他们可还好？”小长安问道。

“掌柜的母亲前年辞世了，其余都还好。”侍者放缓语气道。

小长安叹口气，“姨的身体到底是受损严重，幸好还有邢伍爷爷陪着他们。”

那侍者笑道：“您放心就是，掌柜的很厉害的，她要是知道了您的消息一定会开心的，我今晚就写信给她。”

小长安点点头，小长安又问了侍者还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看了几位姐姐一眼，发现她们都有些困倦，于是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我会时不时差人来看看的。”

侍者答应一声，送了五人出去。

另一边，马车上，张夫人正蹙眉思索着。

“你说那五个到底是哪家的女儿？能得陛下赐予浮光锦的人家一双手可数得过来。”张夫人似是自言自语道。

“说不定是哪个世家的姑娘？”丫鬟答道。

张夫人摇头道：“不对，陛下下赐的锦缎一定是落在掌家夫人和嫡女手中，可是哪户人家的嫡女出门一个丫鬟都不带的。而且那些世家小姐我不说都见过，怎么也见过一大半，可这几个这么出挑，本夫人怎么可能听都没听说过？”

丫鬟又答道：“陛下不是万寿要到了吗？指不定是外边回来的官员家的。”

张夫人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也罢，不去想了，左不过几个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

“夫人说的是。”

坐在外头的张文龙正在思索着，他是极敏锐的，那个戴面纱的姑娘他一定认识，而且……应该很……熟悉？张文龙目光沉沉，预备回去让人好好查查。

小长安跟着几位姐姐回了客栈，几人告别后，小长安这才去了那个小巷子了，果然看到了那辆马车，紫襄正坐在上头。

紫襄看到小长安终于来了，忍不住道：“您还记得回来呢？”

小长安上了马车，有些歉意道：“让你们操心了，我就是相见几个姐姐吗！”

紫襄叹口气，又道：“听筱灵说您被隔壁谢小世子发现了？您自己倒是心大，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不会说出去的，他也没有证据。”小长安道。

“以后不要再这么胡来就是，要是下次被老爷的政敌发现可就不好了。”紫襄交代道。

“嗯，我知道。”小长安连忙答应。她也知道自己是太冒险了，谁知道今天运气就这样“好”呢？

两人驾车回了家，小长安又在紫襄的掩护下偷偷摸摸的回了房间。小长安换会了男装打扮，去见李维去了。

两人正好一起用晚膳，李维问道：“野到那去了？”

小长安没有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父亲。李维挑眉看她一眼，“下次别再这样胡闹了。”又吩咐了赵伯一声，让他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比如说那辆马车。

李维又道：“谢骁发现了，打算怎么办？”

小长安撇撇嘴，“他从小就没相信过我。”

李维笑道：“行了，以后尽量别见他了。”

小长安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实在是现在的谢骁太陌生，感觉除了长相，其余的和小时候那个孩子天差地别。他让他有威胁感，也让她觉得危险。

“陛下的万寿就要到了，你不知礼学得很好吗？这回相府外面那些香案之类的布置就交给你了，省得又闲得到处跑。”

“好吧。”小长安答应下来。

“哦，对了，爹爹你准备的什么贺礼啊？”小长安想起来问道。

“字画。”李维淡定道。

“又送字画？不是说这回不一样吗？”小长安不可思议。

“是不一样啊！以往是送一幅字画，这回送三幅啊！”李维理直气壮又无可奈何道。

小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