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想必瞧出了未来安南伯对齐玥的不怀好意，课中，竟然有趋炎附势之人求问此语何解，柳崇民是何等学识，此问又是何等浅薄，其中的暗讽之意堂上无人不知，有些学生已忍不住笑意看向齐玥，毕竟鹿府学堂女学生虽有，但都不来听这治国大略之课，今日堂上唯她一位女子而已。

对鹿序此人齐玥真是不想再提也着实无话可说，故而齐钰并没问出什么，只知道三姐姐今天是不开心的一天，难为李琛，追到齐府也是独守空房的命，耗到黄昏只能败兴而归，然而柳崇民翌日却病了，病的无缘无故稀里糊涂，言明了叫齐玥代为授课，至于讲什么，他也着书童送出了书卷，“夫子说这便是这三日的课业，小姐是熟读过的，定能言传身教叫学子们明白。”

“谁跟你说小爷斯文的？小爷的字典里就没有斯文这两个字，有辱斯文，小爷侮辱不着！”鹿序挑着脚离开她的座位，被她欺负羞辱的愁怨，今天才算消解了几分，齐玥，冤家路窄，小爷倒要看看你能犟几时！

“你......”周蔺气极，“有辱斯文！”

“学生晓得。”齐玥点头，随着夫子出门，鹿序命人将齐玥坐过的蒲团丢出窗外，“管她什么养不养，小爷我第一个不养。”

“也罢。”柳崇民起身，“身心顺遂乃是第一，其余皆为虚谈。”

“学生今日身子不适。”

“听闻，众多女学子都等着听老宫人的授课，玥儿不愿求教？”柳崇民问她。

一堂课毕，齐玥上去帮着柳老收拾书卷，“老师，学生这便送您回摄院。”

守诺前来，不过心里也唯有惋惜，鹿淮兄竟然有如此子孙，当真不孝。

三十年前，岭南涝灾，百姓颗粒无收易子而食，他曾为民请命也收效微薄，正是鹿家慷慨解囊以三年之储运往岭南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此恩情他记在心中，既然有生之年可以报答一二，他必定

众人闻之无不大笑，闻言变色的，不过是齐玥和周蔺二人，堂上的柳崇民不过一笑，置之不理便罢。

“以为仁兄学贯古今，怎么也有如此信口开河的时候？”齐玥冷笑，“仁兄不知，齐玥不才，倒识得几位女子，敢在此处说上一说，第一位便是当今懿慈太后，当日先皇驾崩，未留有遗诏，先帝七位成年皇子各有所长，而当时尚且为中宫皇后的太后娘娘并未擅权独断，而是请在野大儒当朝能臣于太极殿前辩理三日，选出今日圣上，非嫡非长却是最贤之陛下，后居于后庭再未现于朝廷；第二位便是已故谢皇后，同皇上伉俪情深母仪天下，在位十年内安后廷外定边疆，若无她陪陛下轻征漠北一举平大樊之乱，安得后来的漠北太平？教养的东宫太子更是举世少有的少年英才......”齐玥更有刁老夫人内廷崔尚宫等能人要讲，却见鹿序站起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齐三小姐在内自己养自己，在外也养些喂马的小人，在她这儿自然是女子小人皆可以养得了。”

“这......”言官直言进谏虽说寻常，但也不能鸡蛋里挑骨头说无端之事，而今虽不是四海升平盛世，但也是政通人和安乐百姓的安年，皇帝李湛从未闹出什么后宫逸闻来叫天下指摘，齐玥问他朝政，倒叫他无话可答。

周蔺还要反驳，却被齐玥拉住衣袖，“这位仁兄言由史观今，东汉之史在前，齐玥倒想问问，依着仁兄高见，今日朝局是有哪位女子难养以至祸国殃民？”

养。《易》曰：＂无攸遂，在中馈。＂言妇人不得与于政事也。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绝伯荣，莫使往来，令恩德两隆，上下俱美。由史观今，可见孔夫子所言不虚。”又有学子加入了辩论。

“安帝时司徒杨震曾上疏：《书》诫牝鸡牡鸣，《诗》刺哲妇丧国。昔郑严公从母氏之欲，恣骄弟之情，几至危国，然后加讨，《春秋》贬之，以为失教。夫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

“既如是，周兄以为，此句便不该再学，为何历来大儒还要教授此句呢？既然孔夫子言行不断，为何还被最为最圣？难不成周兄以为自己学问见识在孔夫子之上，可来指摘先贤错失？”也有学子指摘周蔺言语不端，柳崇民只安坐，闭目放空，想看看这些学子又能辩出什么理来。

“学生记得，《论语·泰伯》有这样一句，＂舜有臣五人：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相传周武王之母，周文王之妻，道德贤惠，母仪天下，周文王与他的爱情成为一段佳话，特别周文王迎娶她的场面，让她感动无比，其人贤慧无比，以身作则，教育出的儿子个个出息，周武王曾感叹没母亲的养育教导，就没他今天的出息，而得到江山，论功臣十人，其母应该算在其中。周武王之母，既不是小人也不是孔子说的那样的女子，哪知孔夫子在论述时，点到十人，说妇女不算，只能算九人。”又是周蔺越众而出，“学生以为，孔夫子虽为大儒，此言行却也不端，莫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句非众位同学所思所指之意，便是此意，孔夫子既错，后世学子便不该再以此言行为尊才是。”

“什么课？”齐玥正要翻开，却被书童制止，“夫子说，到了堂上方能打开。”

齐玥守诺坐在了柳崇民的位子上，翻开书页，却是一本无字天书，这叫齐玥讲些什么呢？不过旋即便明白了夫子的用意，既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已被众人曲解的不成样子，夫子自然也可以曲解一些。

就叫她这个女子来讲学，还是一言不发的授业，再拿走鹿府每天送来的酬谢，叫鹿序明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难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