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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怎么了？！”人还未见，声音先传进了卧房。

医师转身跪下，略颤抖道：“刚给二公子扎了几根银针，谁知竟将汤药都呕出来了，还一直唤着您的名字。”

祁殊绕过床前的几人，抓起祁玙的手腕，冰的刺骨，再摸了摸祁玙的后颈处，满是汗液。

“可能又发烧了。”祁殊叹了口气准备撤回手，谁知竟一下被祁玙抓住。

在场的宫女和医师立马低下了头，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氛围。

祁玙吃力的睁开眼，侧过身子，目光越过祁殊看向低着头的几人，沙哑着道：“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如获大赦，疾步走出房门。

祁殊将祁玙的身子按下，“你别乱动，给我安生躺着。”

祁玙的一双褐眸死死盯着祁殊，看着看着，嘴角居然露出了笑容。

“你这一身伤没好，又发烧了，你居然笑得出来？”祁殊嗔怪道。

可能是太久没说话，嗓子跟锈了的刀剑似的，发出难听且刺耳的‘呲啦’声，“我听得到你在我耳边说话，但是我眼睛睁不开，身体动不了，生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就死了，现在看到了就好。”

“什么死不死的，别这么晦气。”祁殊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那你知不知道刚刚把我熬了一个时辰的药全吐了？”

祁玙忍着全身伤口快要撕裂的痛撑起上半身，就着祁殊的手喝了口热茶，“那医师扎了我穴位，我觉得胃里翻涌，一阵恶心就吐出来了，要不……”祁玙看了看地上一滩药渍，道：“我再喝回去？”

祁殊笑着捏了一下祁玙的脸，“你能别一醒就来恶心人吗。”

祁玙也抬手摸了摸祁殊的脸颊，满眼心疼，“你怎么又瘦了，快去歇会儿，别在这儿呆着了。”

“我没事，看到你醒过来，我就高兴地不得了。”祁殊墨眸一弯。

迟苏在门外喊道：“祁殊啊，医师又写了散热的药方，秀明去拿药熬了，医师说先让祁玙将清热丸吃了。”

“你进来吧。”祁殊回道。

等迟苏推门进来，祁殊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迟苏白了一眼，边将清热丸给祁玙吞了，边道：“你这两天心情一直低沉，我可不敢惹你。”

看着祁玙吞下药丸，祁殊又倒了杯茶水给祁玙饮下。

眼前此景，迟苏不禁调侃道：“真没看出来，你们两以前有这么照顾对方

的。”

“那你不知道的可多了。”祁殊挑了挑眉，话锋一转，道：“对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说的那个宫女了。”

迟苏眉梢一扬，“章桔？”

“嗯。不过我着急回来，所以没来得及问话。”

“她现在在哪儿呢？”

“胡烟身边。”

“哦……”迟苏了然似的点了点头。

祁殊眼睛一睨，“你倒是一点不惊讶。”

“她跟我说过，她以前是胡烟身边的随行侍女，因为胡烟被罚降位，连同她也被罚去了杂务坊。现在胡烟重新获得元皇青眼，将她召回去也是能说得通的。”

祁殊若有所思道：“你不是说她有话跟我说吗？但今日一见，她是半眼都没瞧我，好像不认得我一般。”

“啊？”迟苏摸着下巴回忆那时的画面，“当时她那样子真的挺着急的，一直说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也可能是她在胡烟身边多有拘束，不敢随意乱看吧。”

“那只能找机会再问她了。”

……

在西子殿避世了几日，此时正在去朝阳殿的路上。

“二公子近日可还好？”邓公公屈身跟在祁殊后边问道。

祁殊将手背在身后，回道：“好些了，只是还不能走动，怕扯着伤口。”

“二公子伤势严重是该好好歇着。”

“元皇找我何事？”

“和妃娘娘特意做了补气汤去探望元皇，顺嘴一提让元皇好好答谢殊公和二公子，这不就让老奴来请殊公前去。”

祁殊小声嘀咕道：“和妃？”

邓公公没听清，“殊公问什么？”

“没事，走吧。”

朝阳殿内，元皇头下垫了两个枕头，半躺在床榻上，胡烟端着汤碗伺候着。

见到祁殊欲行礼，元皇挣扎一边着直了些身子，一边道：“殊公不用拘礼，邓公公快拿凳子来。”

祁殊坐下后，看了一眼胡烟和她身后的章桔，然后再看向了元皇，“元皇恢复得如何了？”

听罢，元皇摇了摇脑袋，按住太阳穴道：“这几日总是觉得昏昏沉沉，脑子也不灵光了，忘事忘得厉害。”

“听蛊的后遗症，多休息就没事了。”说完，祁殊接过宫女奉来的茶喝了两口。

胡烟在一边咳了两声，元皇瞥了一眼，恍然大悟似的道：“殊公和二公子屡次救朕和百姓的性命，本该是朕去看望殊公和二公子才对，可惜朕竟把这事忘得彻底，要不是和妃今日来提醒我，还真是要把两位给怠慢了。”

祁殊浅笑道：“怠慢不敢当，元皇安好即可。”

“可能是躺了这么些日子，腿脚也不利索，就让殊公跑了一趟。”元皇看向章桔，道：“给殊公舀碗补气汤。”

章桔端汤过来时，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便抬头，同祁殊对视，“殊……公？”

祁殊皱着眉，似在思考，并没接下汤碗。

——她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于初见那般，好像骨子里的那个人不见了。可是，这分明就是她的模样，怎么会完全不同呢……

思绪是被胡烟的笑声打断的。

“从进门那刻，殊公就一直瞧着本宫这位婢女，若是殊公喜欢，便赐给殊公吧，正好二公子养伤，她也能帮衬着些。”

元皇在一边附和道：“是啊，这宫女打从进宫就呆在和妃身边，资历老，又懂事，你身边是缺个这样的伺候。”

祁殊接下汤碗，道：“既然和妃娘娘都割爱了，在下怎有拒绝之理。”

等祁殊将补气汤喝完了准备离开，章桔端着剩余的补气汤，朝祁殊道：“殊公，这汤是留给二公子的，回殿后奴婢热一热。”

“嗯。”

踏进西子殿的时候，迟苏恰好碰见了祁殊，捂着嘴蹦到祁殊身边，贴耳道：“你速度够快啊，这就把人带来了。”

“参见迟公子。殊公，奴婢先去热汤。”

“去吧。”

看着章桔远去的背影，祁殊朝迟苏耸肩一笑，“有人想送来，我就收下了。”

“胡烟要送的？”

“顺水推舟，安插耳目吧。”

“那你试探过她没有？”迟苏朝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这还用试探，你看她这眼神、做派完全都变了，哪里像认识你我。”

“是啊，她应该是记得我的。”迟苏挠了挠头。

祁殊懒得再问，转而道：“祁玙怎么样？”

迟苏道：“喝了药睡下了。”

“我去看看。”一面说着，一面便朝祁玙房间去了。

章桔把补气汤端到祁玙房内后，稍屈身道：“殊公，还请允许奴婢回原处收拾收拾物什。”

祁殊瞥了一眼，道：“去吧。”

和润宫。

胡烟坐在软塌上，手捧着暖炉，看着跪在地上的章桔道：“失火那日，小太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是本宫身边儿的人。本宫信任你，还将你留在身边，现在……”胡烟伸出食指轻轻挑起章桔的下巴，“是你报答本宫的时候了。”

“娘娘尽管吩咐，奴婢万死不辞。”章桔磕了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红了。

“嗯……”胡烟颔首以表赞赏，“看来你失个忆，还没忘了自己的忠心。”

“娘娘看重奴婢，奴婢自然不敢忘。”

章桔颤抖着，不敢轻举妄动。

胡烟重回软塌上，“行了，站起来说话吧。本宫让你去祁家公子那里不是让你吃喝玩乐，本宫要你想尽办法让他们带你回南国，到了南国，你还有事情要做。”

“那二位公子对元皇，甚至对北国有恩，娘娘为何……”

“这是你该问的吗！”胡烟一声怒骂将章桔的疑问逼了下去。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你就记住本宫刚刚跟你说的话！”

“是……可是娘娘，奴婢只是个小宫女，二位公子怎么肯带我回南国……”

胡烟紧紧握着手炉，阴险一笑，“怎么肯？那你就嫁过去。”

“嫁？”

……

“醒了？”

祁玙睁着一双惺忪的褐眸，远远看向桌上的汤碗，“这几日一闻到药味，我就要吐。”

“这是补气汤，不是药，别怕。”祁殊笑着将汤碗端过来，“哝，你看。”

“可是这药味这么重，还有肉腥味，这怎么下的去口。”祁玙皱着眉头，身子往后倒，一脸抗拒。

补气汤是用红枣、红豆、花生、枸杞子、当归炖骨头做的。闻起来的味道确实有股苦药味。

瞧见祁玙如同小孩哭闹不吃药那般，祁殊不禁笑出了声，捏了捏祁玙的脸颊，“你说你，生着病，还如此可爱。”

祁玙眨了两下眼，“若是我再可爱一些，是不是就能不喝了？”

祁殊抿着嘴思考了会儿，然后将汤碗搁置一边，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祁玙道：“让我瞧瞧你是怎么个更可爱法。”

面前这人的神情变化得快，眉眼顷刻间就温顺下来，抓起祁殊腾出来的那只手，无辜又可怜的喊了声：“天下无双的好好夫人。”

这一声，叫甜蜜如同破冰的嫩草在心间野蛮生长，祁殊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却还是道：“你这不算。”

“为什么不算？”

“你是从我这儿偷师过去的。”

祁玙赌气似的撇过头去，“你就是想让我喝。”

“这样吧……”祁殊道：“你想吃点什么，将嘴里的苦味儿去去。蜜饯？青果？”

忽然，祁玙转过头来，灼灼目光落在祁殊脸上，“吃你成吗？”

祁殊缩了下脖子，“看来你真是躺了太

多天，精力旺盛的很。”侧身拿起汤碗，舀了一勺送到祁玙嘴边，“你先喝，喝完再说。”

祁玙连忙往床里头缩，“不行，你等会又要反悔了。”

“哎呦，我的好好二公子哟，我骗谁都不骗你。”祁殊哭笑不得看着床角里的祁玙。

“真的？”祁玙挑眉问道。

祁殊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这么拖下去，这汤恐怕还要热上两三回。

瞧见祁殊疯狂点头的模样，祁玙才四脚并用着爬过来，乖乖的喝了一口。

等祁殊准备再舀一勺，谁知祁玙突袭，轻轻吻了上来，惊得祁殊将汤勺都掉在碗里，溅起不少汤水。

祁玙拉开些距离后，将祁殊手里的汤碗直接拿过来，皱着眉一口气全喝了，喝完还倒拿着炫耀一番，“喝完了，我现在想吃甜的了。”

说完，祁玙动作极快的将汤碗搁在一边，然后搂住祁殊。

这样的好事，当然一定会有人撞破。

“祁殊！祁玙的药熬好了！烫死我了，我进来了啊！”

祁玙嘴里嘟嘟囔囔了好几句，才将手松了，被子一蒙，装睡去了。

祁殊掩面轻笑，墨眸都弯成了月牙。

迟苏小步快走着将药碗放在桌上，捏着耳垂缓解烫感，转头发现祁殊在笑，疑惑道：“你一个人坐那儿傻里傻气乐啥呢？”

“有人恐怕这一夜都不会醒了。”祁殊轻咳了两声，正色后走出了房门。

迟苏在后面叫道：“哎！你走了这药怎么办？！”

“你放那儿吧，会有听话的小猫喝了的。”祁殊摆了摆手后便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