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辉四年，王朝从最东边的首善神玄城起，绕浥水成弯弓分别有七道，四十五州和不计其数的大小郡县。由于有强大的人力物力的支撑，不在少数的江湖高手选择依附朝廷建功立业。这就使本来江湖庙堂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因为朝廷的不断壮大，不少二三流的宗门帮派如同嗷嗷待哺的幼鸟等待着神玄城这只雄鹰施舍临幸。这些宗门往往相互间按着门下高手在神玄城的官位大小和那些皇子公顷的器重在江湖中换取声望。

当然，如药山，剑冢，阎罗阁等顶尖宗门自然不屑于朝廷为伍。这些宗门往往有着悠远的门派底蕴，甚至圣人坐镇。就比如药山上那位......虽然武功不显山露水，没有人会怀疑只要她一个眼神，大把大把的高手会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此时神玄城的一家不起眼的酒楼二楼临窗位置坐着两人。二人刚入酒楼，便有几个衣着华贵配金头挂红刀的护卫将二楼清了场。掌柜刚要殷勤伺候，还没接近二人，便给一个护卫举刀拦下。赶忙退下，命人准备了几个精致小菜和一壶上好的竹叶青自己亲手递给拦在楼梯两旁如门神的护卫，这名护卫又递交给一名宦官模样的佝偻老人。

在神玄城这样的地方开酒楼，没点眼力劲是要吃大亏的。

两人对坐，那位宦官站在离他们七八步的位置，侧身低首。确保二人谈话不入耳，也不至于耽误主子随时的吩咐。

坐着的两人一位大约五十来岁，穿着朴素。不配扇也不悬玉。两鬓微微泛白，眼角的皱纹并不显老态。反而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眉宇间确透着一丝古怪的神色，无奈，气愤，甚至一闪而逝的焦虑。

与他对坐的是一位衣着华贵至极的年轻人。没有束冠，半长的头发黑中带黄。梳理的确十分整齐。不同于城内的豪门世家子都喜欢出门配刀配扇，要么就拿根玉笛，东西不重要材质一定要放在门面上的不俗。年轻人两手空空，可是腰间悬挂一枚古朴玉佩，褐中泛紫，浑然一体浮游一只长须兽首，闭眼确展须，神秘威严。

年轻人双手拿起桌上的酒壶起身走到桌子另一边，躬身为那个正望着窗外的老人到了杯酒，然后没有急着坐回自己的位置，就这么双手持壶站在老人身边。

老人没有去看年轻人，也没有拿起酒杯，神色淡然的看着窗外。

那位一看就是伺候着大人物的驼背宦官低头斜憋了一眼，看到这场景后，马上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像一座雕像动也不动立在那。

“师傅”年轻人开口轻声询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对着窗外自言自语道：

“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自己了结了，你要知道，最想得到也是最有可能找到你的我从未刻意寻你，我一直在想，会不会一睁眼你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作态，扣着脚把它丢给我，”

老人似乎有些怒意。转头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我倒要看看，你说的缘分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闪而逝。

年轻人坐回位置，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的抿了一口，觉得味道差了点意思。放下杯子站到窗边。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亭台楼阁，宽阔的街道繁华确也祥和。相邻几栋房子的房角上挂着五坠铜铃。

叮叮咚咚~~

“此处视野不好，看不到我的大好河山啊”

我的？

七八步外的老宦官任他养气功夫有多深，还是微微一颤。

“你听到也无妨，只是......下次你要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那可就看不到这神玄城的新气象咯”年轻人笑道。

知晓年轻人身份的老宦官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本就驼背的他几乎要把脑袋藏到他空无一物的裆下去了。

...............................

“小黑”

已经行动自如的叶泽坐到小黑身边，不知为何，并没有重获新生后的喜悦。

“没事的，没了它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小黑用枯瘦如柴的手指摸了摸光头，可是声音确沙哑虚弱。

法相早已消失不见。叶泽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因为小黑送自己的那颗珠子。可是刚才明明握住了，现在翻遍全身也没有找到，难道失败了吗？陈老头说过，这东西是世上最烫手的山芋了，取之不易，得到之后更加不易。

“不用疑惑，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附近，它确实已经属于你，只是......与传言有所出入，按道理它是该吞噬你的内心，改变你的命格，以十绝之姿重获新身，可是它好像有点怕你，如今它就在你体内，确没能控制你，那至于是不是十绝体质，我也说不准了。不过也好，有了它你不仅重塑了体脉，日后在寿数上也能不受限制，像我这样，携它在身便等数百年不枯，十绝嘛.......不入至圣，莫探天机，剑破轮回，十绝逍遥游，这便是先师化虹前留给我的话，今日我把他送于你，我悟性愚钝，比之那些先古圣贤差的太多，我这数百年参悟，觉得十绝武圣，剑破轮回，逍遥游，更妥当些。可这剑破轮回就有些意思了，轮回自然是轮回珠，可这剑....这破.......这逍遥游.......”小黑苦笑摇头。

叶泽好像根本没在意小黑后面的话。

“陈老头说你比他老的多的多，既然你也说是靠着轮回珠才能活到现在，那如今你把它给了我，那你........？”

“我？”

小黑干咳了几声继续道：

“我也想看看我烧出来的舍利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都烧光了，还怎么看”叶泽突然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等你小子到了那只丧家.....你那老铁匠的境界你就会知道有些人想死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历代君王也好，那些飞来飞去各有各的神通的圣人也罢都想着永世长存。咳！可活的太长真不是件好事。天上那些人盯着看呢，人家辛辛苦苦成了仙人，你确站在人间顶点与他们同寿，他们怎么能让你活的舒服......”

“那你是要死了吗”叶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臭小子，东西还没焐热就咒我死”小黑抬手轻轻的拍在叶泽脑袋上。

“记住了，这轮回珠虽为十绝之首，其实相比其他九绝的神通广大，它更像是个引子。还有，别以为有了它就天下无敌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要是招摇过市给人大卸八块了，什么珠都白扯，还是死的透透的.”

“不会的，我会记住它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叶泽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认真的说道。

“别，我还死不了，你不会得了轮回珠还惦记着我的舍利子吧”小黑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很是欣慰。

突然，小黑看了一眼南方的天际。皱起眉说道：

“你走吧，去找老铁匠。我累了”

叶泽正要再说点什么，就看到小黑突然抓起他肩头衣服轻轻一抚，他便给丢至到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上，摔的七荤八素。

“臭小子，下次挨揍可就要靠你自己了”

就在叶泽给丢出去几个呼吸之间，天空响起一声炸雷，紧接着一道粗大的闪电落在土坡。一个老人凭空出现在小黑几步之外背对他看着远处的出云镇。

“哼，这里就我一人，出场这么气派也没人给你喝彩”小黑打了个哈欠不屑道。

来人转身，正是神玄城那位喝酒老人。

“还是来迟一步”老人自嘲一笑。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帝师大人嘛，怎么你也来这杌陧山寻圣来了？”

“帝师是帝师，大人是大人，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的.......”来人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濒死之人。

“切，我管你帝师还是大人小人，有话说，有屁放，我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以前如此，以后更是....”

“以后？还有以后吗？”老人平静道。

小黑没心情理会这个当今天下可让君王低首请教的老人。

老人好像也习惯了小黑的态度。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我二人一起走遍了整个天下，要不是当初你极力反对，甚至无妄之滨外的异域风景也要去看一看，你了解我，不管我亲手送上那张椅子的如今的这位皇帝，还是我即将让他坐上去的新帝，都不是昏庸无道之人。如今这个天下，内无忧，外无患。江湖人只管江湖义气，庙堂只管在庙堂尔虞我诈，不过都是顺天道行人道而已。大势本就该如此。这坐在这几百年看到的难道不是这样？”

“东方齐，你我都是只相信眼睛不相信耳朵的人，几十年前的事我也忘的差不多了，要说我看到的天下如何，又能如何。这天下是马革裹尸还是国泰民啊于我何干？大道理我懂得很多，可是我就是不讲理。我就不给你，你能把我怎样”小黑无赖道。

帝师东方齐还是不生气，转头看了一眼出云镇。

“既然讲道理，讲不通，那就.......打一架？”

小黑冷哼一声。

“咳！不打了，一把年纪了还打打杀杀。”小黑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没等东方齐阻拦，小黑的身体渐渐模糊起来。

“法......”没等东方齐喊出那个无人知晓的名字，小黑的身子已经开始风化，从头至脚，小黑笑容恬淡看着东方齐。

“东方，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你我无需再见”最后一个字随着小黑身体一同消失在杌陧山。

下雪了。漫天飞花。

帝师东方齐朝着先前小黑坐着的地方深深的鞠了一躬。

当他起身时看见一丝极难察觉的紫色丝线往不远处的杌陧山顶飘去。并不快，就像一根被风刮起的轻丝扶摇而上。

东方齐竟有了片刻的失神。连轮回珠都送出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流连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不急，既然那个有缘人已经下山，强行取珠是行不通的。为此他也早有安排。

当下嘛，连在神玄城都有所耳闻的杌陧山巅，他倒是突然有兴致去看一看。

东方齐御风踩雪而行，跟随那条紫色丝线一步一步朝杌陧山巅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