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走后，叶泽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陈老头修好了门，便一个人坐在铁匠铺里发呆。小黑让他三日后带叶泽上山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叶泽。他在想一旦叶泽真的接受了小黑的馈赠，那势必会在江湖掀起轩然大波。无数宗门高手找了一直以来从未停止对小黑的寻找，然而此事也瞒不住。到时候不单单叶泽成为众矢之的，就连自己跟自己一直守护的东西都极有可能浮出水面，可是要是叶泽拒绝了这份天大的机缘......他想起那天叶泽说的话，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主人在这会怎么做呢。

突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让这个早偿过人生酸甜苦辣的老人兴奋不已。这万一要是真的让他.......毕竟他姓叶啊，是那人的儿子，也就未必成不了他父亲那样的男人。

反复思量后，陈老头还是决定跟叶泽谈谈。他也不是个孩子了，很多事还是由他自己决定，有些事是该告诉他了。

最后，陈老头还是没有全盘托出，只是大致告诉他小黑的身份，和小黑要他三日后上山可能要给他的东西，至于接不接受，由他自己决定。

叶泽知道小黑是那坐古忘川的人间真佛，修为通天之后，不觉哑然。自己竟然就这么小黑，小黑叫了这么多年。至于他要送给自己的东西，陈老头说的也是模拟两可，只觉得既然是天大的好东西，先拿了再说，事后就是麻烦再大，处境在坏，能坏过现在吗？再者，他觉得既然小黑给他的，总是有他的大道理，他又是这么顶天厉害的人，他不觉又想起那日小黑说的话，本来打算风族回来要找他问清楚的，谁知道........

雪中生莲花，轮回取天下......

几日前，陈老头就这么背着他下了杌陧山，今日又背着他上山。这次是救他的命，这次也可能背他送命。

“老头，不管以后怎样，路是我自己选的，你都不必为此内疚，你也不容易。那天喝酒，我说的话还算数。等我回来给你买间大的铁匠铺”趴在老头背上的叶泽轻声说道。

“行”

小黑依旧枯坐小土坡。

见到陈老头放下叶泽后依旧不放心的站在不远处，小黑嘿嘿一笑。

“怎么，你也想看？有些热闹你可凑不起”。

老头稍稍退后几步，再次站定。

“嘿，怎么门修好了，皮又痒了？信不信我真揍你...我也是年纪大了脾气好了，换成以前”小黑撇嘴仰头，还用手虚握光秃秃的下巴，像是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风采。

躺在一旁的叶泽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很少正经的中年和尚跟陈老头口中的那个人间佛道第一人联系在一起。

陈老头一脸严肃。他虽然没与小黑交过手，但小黑的实力在那日铁匠铺获悉其真实身份后，他便深信不疑。小黑说的有些热闹他凑不起，是实话。只是他就是不放心。当然也有那么一点点私心，自己毕竟还是习武之人。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以他如今修为，若是能看一看这传说中的十绝，

对他来说，无论是表面境界还是心境都不可谓不大受裨益。

“走吧，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不能得到它的认可就看这小子自己，能不能守住，还得看我两，你要不放心就去镇子外呆着，若有高手感知到，你也出把力，当然我也没指望你，小鱼小虾还好说，那几个觊觎我很久的人要是真的感觉到此地异样，你也就是人家一两招的事，快走吧，别在这杵着，耽误事”

陈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泽，后者冲他咧嘴一笑，轻声说了句没事。

陈老头一走，小黑便坐到叶泽身边。看似玩味的冲他微笑不语。

过了半晌，叶泽给看的实在别扭。也回了相同的表情给小黑。接着二人皆是大笑不止。

“小子，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那日你所见你可还记得”小黑开口道。

“忘了，只是觉得看的真切些，那到底是......”

“忘了便好，忘了极好，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你可知忘了便是真的懂了”小黑伸手打断叶泽。

小黑仰头，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冰凉清澈的空气。继续淡然道：

“那此时你可听到什么？”

叶泽也跟着小黑闭上眼睛，感受着山上的清澈。

“风声......碰着云的声音，鸟鸣，等等......还有......”叶泽仿佛出窍一般，神情迷离。

“我等着，无妨，你且仔细听听”小黑右膝曲起，左足半趺，右臂直伸，置于膝上，左手撑于膝后，自在坐，观自在。

过了半晌，叶泽继续说道：

“好像还有鸟叫声...吆喝声，稚童啼哭，妇孺捣衣，男人的鼾声，还有.......说书先生...陈老头打铁呢...还有小黑你念经呢”叶泽前言不搭后语像是喝醉了。

叶泽突然大笑起来。

小黑见状也是欣然一笑，轻声道：

清净微妙梵音，宣畅最上无上正法。闻者欢喜，得净妙道。不错，不错。

铛~

小黑打了个响指。如钟鸣，甚深如雷却又清彻远播。

叶泽惊醒，毫无茫然之色，深深一笑。

“看到那边那棵树了吗”小黑伸手指向不远处突兀出现的一棵树。

叶泽顺着小黑的指向看去，说道：

“看到了，可我记得这原先并没有一棵树啊”

“去，给我从树上摘颗野果来”

“小黑，我这......怕是不方便吧”叶泽看着小黑，又把视线移向自己瘫软的双脚。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去吧”

叶泽自嘲一笑，心念一动，竟然真的站起来。本来还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瞬间心沉如水，一步一步朝那棵并不算高的树走去，一步一莲花，步步生千莲......

走近后的叶泽看到树上确实有一颗通体漆黑如墨的野果。抬手便可摘到。他刚想伸手，确发现距离好像远了些，又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奇怪还是不够，反复数次皆是差之毫厘。

“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既然伸手取不得，不如闭眼由它自来”小黑的声音传来。

叶泽闻言，闭眼冥思，久久不动。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一把古朴长剑站在一扇坍塌的古老石门旁冲着自己招手，叶泽不由自主的靠近，确发现怎么也走不近。男子似乎有些不悦，举剑指天，天地为之一震，一道金光落在剑尖，剑尖生莲花。

“泽儿.......切莫寻我...”男子将手中长剑狠狠的丢入空中转身走进了那扇门。便再无任何声响。

叶泽睁开眼，那颗漆黑的野果竟悬浮在他面前，当他的手刚覆在珠子上，一道道各色的流光由四面八方涌入珠子中，一时间珠子像是吸取了巨大的能量，虚晃上下浮游。不断的徘徊在叶泽眼前，像是想要靠近却又有些惧怕。叶泽下意识缩回手.....

“速速取来”小黑看到此景，心中也是一惊，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此时放弃，这数万股千年孕育而生的天地之气四散而去，流入江湖那后果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叶泽再次伸手，想要抓住那颗晃动的越来越厉害的珠子，可是就算他已经握住整颗珠子，确始终无法握紧。

小黑也一改先前自在坐姿，双脚交错，结跏安坐。左手放于胸前结无畏印，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令大地为证，结降魔印。

一尊万丈高的佛主法身出现在小黑背后，只见法身双手合十，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金色佛光包裹着整个杌陧群山。同时也隔断了源源不断涌入珠子的气息。

“取珠”小黑高声说道。

叶泽此时早已忘我，一切行为皆在意识之中。

不知为何，听到小黑有些着急的喊自己，叶泽反而平静下来，口中自言自语念道：

“不是我的我自不求，若该是我的，便给我老老实实的过来”言罢，单手死死的握住那颗极不情愿的黑色珠子。

刺眼的璀璨光辉从叶泽指缝中射出，确被挡在了小黑身后那尊通天的法相散发的金色光芒之内，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终于消散。叶泽小心翼翼的翻手，想去看看这颗小黑口中的野果，可是掌心确空无一物，那棵树也不见了。

叶泽转身，想去问个究竟。可是......

眼前的小黑早就不是叶泽认识的那个瘦和尚了。

面色如土，本就消瘦的身体此时更是就剩下一层皮囊包裹着一副枯骨，雪白的眉毛胡须轻轻的飘动，若不是那百年未变得破烂麻衣，叶泽都认不出他就是小黑。端坐着的小黑，安详的笑着，轻声道。

“十绝之首的轮回珠，现在是你的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