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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茅山的所有势力依旧收缩在山腹之内，未得外人所知。

一日，在茅山的山腹禁地大堂内，茅山的当代大掌门四朝真人正式宣布了下一任的掌门人选——大掌门晁祆，二掌门臾姮，三掌门狄炻。至于那天赋奇高的小师弟天一，和那天生气力惊人，对驭兽、木葬诀、占星有着极高天赋的秦九，却是连提都未提一下。

天一修道天赋奇高，为人孤傲，性子喜怒，认死理。他比这一代的大师兄晁祆小了一百多岁，但在一百年前却几乎是和晁祆同时踏入到渡劫天师的境界。算起来，其天赋、悟性，比晁祆还要高上些许，至于臾姮、狄炻、秦九三人，就更不入他法眼了。

可如今掌门人选公布，却连末首的三掌门也未轮到他，这又叫他如何服气？

天一当场就将禁地大堂毁了个狼狈不堪，而后拂袖离去。

众人看在四朝真人的面上，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当他发泄过后，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人群渐渐散去，秦九蹦蹦跳跳地走上前来，向晁祆三人表示祝贺。但晁祆的眉头却始终紧锁着，显然有些担心小师弟天一的状况。

臾姮见他这般愁容，宽慰道：“不妨事的。这事换做谁，心中有些不痛快也都正常。你若是放心不下他，我们便一同去跟他好生言说，很多事情只要说开了，心结也就解了。”

晁祆点点头：“如此也好，他这个样子，让我有些不安。只是我不能去找他，他此刻只怕恨我入骨，我去了恐怕会适得其反。你们三个一起去吧，然后再将情况告知于我。”

三人点头。

只是三人在山腹内找了许久，都未见到天一。直至夜深的时候，方才在九霄万福宫的屋顶将他寻到。

三人鬼鬼祟祟地摸上屋顶，一如他们初到茅山之时的鬼祟模样，全然不似平日里弟子们眼中道行深不可测的天师前辈。当初臾姮初来茅山的时候，就是晁祆悄悄带着她，趁着黄冠弟子必须返回山腹，万籁俱静的时候，带她欣赏这无尽的月色。后来狄炻来了，臾姮便也带狄炻来看。然后秦九来了，狄炻又带着秦九来看。然后他们四人一同下山历练，历练了足足一个甲子的岁月，方才回到茅山。

四人回到茅山之时，除了晁祆的灯灵白巫裳以外，其余三位灯灵皆是在他们历练的过程中完成了夙愿。更为惊喜的是，当他们回来向四朝真人复命的时候，竟然听见了一旁传来的啼哭声。那是四朝真人与当时的三掌门所生之子，名为天一，长得甚为可爱。

自那之后，四人便时常带着天一来九霄万福宫上看月亮，小天一对此也甚为欢喜。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上月色星河循环往复，小天一却是一天天长大了起来。由于其绝高的天赋，天一慢慢地也养成了恃才傲物的性子，一众茅山弟子中，除了晁祆大师兄还能勉强入他法眼之外，其余人便都不在他的眼里。

不过饶是如此，他虽然并不肯定臾姮、狄炻、秦九等人在修道方面的天赋，但与几人还是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

秦九轻轻地拍了拍天一的肩膀，待得天一回头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低吼，脸上做着待得表情，佯装鬼怪想要吓唬他。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臾姮和狄炻也在一旁积极地配合着，做着各式鬼怪的表情。

天一露出了一丝微笑，道：“都一群几百岁的天师了，还玩这种鬼怪的戏码，丢不丢人？”

狄炻在天一的身侧坐了下来，爽朗一笑：“丢人。不过只要我们的小师弟能开心起来，丢人就丢人吧！”

天一有些无奈，嘟囔着道：“成天小师弟小师弟的，我年岁也不小了，叫师弟就可以了。”

臾姮突然揉了揉天一的脑袋，笑骂道：“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就算再过一千年，你也还是我们的小师弟！”

天一笑着讨饶，四人打闹了一阵，这才安静下来。

看着天上那圆圆的月亮，天一有些出神地道：“这月亮现在看着这般圆，明晚却就要有所残缺了……”

臾姮点头道：“是啊，过犹不及，物极必反，这也是亢龙有悔的原因。小师弟，你好端端的，这般伤感做什么？可是今天师父的决定让你不高兴了？”

天一忽然有些伤感：“晁祆师兄他……为什么没来……”

臾姮道：“他其实挺想来的，就是怕你见到他，会厌烦他……”

“其实我讨厌的不是他……”天一道，“我讨厌的是我爹。从小到大，我拼尽全力地修道，做什么我都力求完美，但是他却始终只是赞扬其他的师兄弟，从未赞赏过我。此次确定掌门人选，论天赋、悟性、实力、努力，竟然都没有我的份，他难道就不想想，我身为他的儿子，其他师兄弟会怎么看我？”

臾姮宽慰道：“师父他是你的父亲，对你的要求自然也会严苛一些。许多东西，我们只需要做到八成即可，你做到九成却是不行，你需要做到十分。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在许多同门师弟看来，你已经比我们四个师兄师姐优秀许多了。”

“真的？”天一问。

狄炻和秦九都笑着点头。

天一又道：“你们说，是不是因为晁祆师兄前阵子突然突破到了大乘境界，所以我爹他才看不到我的？如果……如果我也突破到大成境界的话，我爹会不会就愿意正眼看我了？”

臾姮吓了一跳，她深知自己这个小师弟是个有些偏执的人，一旦认了死理，就会一门心思地坚持到底，当下连忙劝道：“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当年你虽然是和你晁祆师兄一同晋入的渡劫境，但是他毕竟比你多修行了百年，道心之稳固，我们这几人无人能比。因此他能渡劫成功，晋入大乘，我们却未必可以。反正以咱们现在的寿元，也不差那几百年，不妨耐着性子再多积累一些时日，总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你切莫急着渡劫，一旦渡劫失败……那便是万劫不复！”

天一面上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师姐，我知道晁祆师兄晋入大乘后，你们便已经定了婚期。但你这般帮着他说话，却是叫师弟寒心了。你是不是在担心，一旦我也晋入大乘，那么晁祆师兄这大掌门的位置就坐不成了？”

狄炻也收起了笑容，斥道：“小师弟，你怎么跟师姐说话的？还不速速道歉！”

臾姮摇摇头，示意狄炻不要太过追究。

秦九也连忙打圆场道：“是呀小师弟，你别想太多了。师父，还有师兄师姐他们，真的没有什么恶意。你想啊，若论驭兽，这茅山上有谁是我的对手？若是我带着百万灵兽与狄炻师兄对打，他也只有求饶的份。可是你看，我不也没在三位掌门人选之列么？”

天一沉默。

就在其余几人以为秦九的劝慰起到作用的时候，天一突然回头盯着秦九，问道：“秦九师姐，你是知道我心意的，若我苦心修炼，不再追逐名利，你、你可愿意？”

臾姮闻言，露出一丝诧异。狄炻不经意间绷紧了身子，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而秦九则看了看狄炻，而后咬着嘴唇，对天一说道：“对不起小师弟，此事我前些日子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的。”

天一失落的点头，应了一声“好”，可随即，他忽然仰天哭了起来。

“好好好……看来我真是什么都比不过你们……是我输了……”

臾姮、狄炻、秦九感到有些心疼，他们齐齐伸出手来，仿佛想要抓住天一。但天一的身形却忽地消失在了原地。

月色中，传来天一的声音：“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

三人愣在原地，他们此刻也终于体会到了晁祆心中的那份不安。

天一离开九霄万福宫后，其实是回到了山腹之内。借着茅山内的一百零八处传送法阵，天一开始百无聊赖地穿梭于天下各处。此时大部分的地方都处于黑暗之中，有的地方虽刚入夜，但太阳已然落山，有的地方虽即将破晓，但晨曦未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黑暗，一如他现在的心境。

黑夜本是静谧的，但他却越发无法安宁。

终于，在子时将过的时候，他回到了茅山，并不打算再出去。

在茅山的禁地中，有一处和三道堂极为相似的地方，这里也被称作三道堂，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三道堂。至于外面那座结丹境界以下的弟子用于听道的三道堂，也不过是仿造这里建造的。

原本禁地中的三道堂才是茅山掌门与众长老议事的地方，但是自从三茅真君飞升后，这里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禁地，其他所有人也就只能去另一处大堂进行议事了。

传闻这处三道堂已经被三茅真君亲自设下了禁制，非茅山掌门律令，任何人都无法闯入。

天一浑浑噩噩地自此处路过，本想回房休息。可是在三道堂的里面，竟然有人声传出！

“不得亲生父亲看重，不得爱人垂帘。弱者终究是弱者，你可曾想过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