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身处空间裂缝中的狄炻回过头来，恰好看到秦九被剑气轰中的这一刹那，他的瞳孔瞬间紧缩，连忙想要做些什么，但秦九却早已松开了他的手，并且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从外面将空间裂缝给闭合了起来。m.lzwl2015.com

在空间闭合之前，狄炻说出了他这辈子唯一的情话:“你过来！我还没有娶你，你不能死！若非晁祆师兄说在天一死之前我和你在一起会害死你，我早就娶你了！这么多年我甚至不敢对你作出任何承诺！其实我早就喜你成疾，你……”

狄炻没有来得及说完，而秦九回复他的也只一句:“你这木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们……这不是早就在一起了么……”

空间裂缝彻底关闭，空间封禁也正式发动。臾姮的力量对于天一妖道而言或许还不算什么，但对于狄炻而言却是无法反抗的。一个普通的无量天师即可利用阵法撕裂空间，可强如狄炻这样的渡劫天师此时却无法撕裂空间重新回到这里。黑暗中，狄炻不禁想起了臾姮方才说过的话:你俩也尽早把婚事了了吧……世事无常，该做的就尽早做了，以免后悔……

九位渡劫天师的联手一击打在秦九的后背，即使她的实力比他们任何一个单一的人都要强，她的身体也迅速在爆发的剑气中被搅碎成了一捧血雾。唯一只得欣慰的，就是她的灵魂得以留存，可以进入轮回，而并非像臾姮那般彻底化为虚无。

当烟尘散去，所有的法力波动都归于平静，一脸失神的天一妖道终于现出了身形。

他愣神了许久，呆呆地望着秦九化为血雾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该死的难道不是狄炻么！

惊讶、失落、懊悔、自责、痛苦，这些许久不曾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此刻全都出现了。他痛苦地嘶吼起来，只是以他的散仙之体，顶多只能流出些半透明的淡金色血液，像眼泪这种活人才拥有的东西，他已经不可能有了。

尽管这里已经距离下方的海域极高、极远，可下方的大海还是呼应着他的吼声，卷起了数十道通天的水龙卷！当他终于止住吼声的时候，所有的水龙卷轰然砸下，卷起的杂乱海啸，瞬间将此前正邪双方大战的海岛给冲的粉碎！

最终，他的情绪定格在了愤怒之上。

他转过头去，看向一旁早已战战兢兢的十殿阎罗，寒声说道:“你们竟敢杀了她！你们竟敢杀了她！你们竟敢杀了她！”

一连三句重复，直骇得九人凌空下跪求饶。自从十年前跟随天一妖道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天一妖道发过这么大的火。那个女人，难道对他很重要么？

“道君饶命！您也看到了，我们兄弟几人是想击杀那狄炻的，您方才不也帮我们了么！？我等实在是没有料到那秦九会发现我等的偷袭，突然替他当下这一击啊！”秦广阎罗颇为诚恳地说道。

不过他装的再真诚，也改变不了事实。

方才那道剑气，他们本就是奔着秦九去的。秦九击杀了他们的老五，这个仇他们自然是要报的，之所以会把攻击一开始锁定在狄炻的身上，不过就是一个幌子罢了。就算天一妖道不替他们进行演示、就算秦九不主动提狄炻挡下伤害，他们也都会控制着剑气在最后一刻转而攻向秦九的。

而且不论他们是否是真的想杀秦九，天一妖道也都根本不会理会。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杀了秦九，而秦九是天一妖道心中唯一仅存的人性寄托！

天一妖道不再说话，身形接连闪烁，手中雷光大放，每当他的身形出现，都会有一名阎罗的内丹被他硬生生地抓碎！

在接连八次闪烁之后，八位腹部丹田被洞穿的尸体，依次自高空坠下！

最后剩下的秦广阎罗已经骇破了胆，也顾不得自己兄弟被杀的仇恨，不住地求饶道:“道君饶命！饶命！方才那一击都是他们唆使我打出的，与我无关啊！道君，道君，我可以替你挡天劫，你先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天一妖道来到他的身后，右手再次探出，自后背腰部洞穿了秦广阎罗的丹田，捏碎了他的内丹。

感受着秦广阎罗生命的流逝，天一妖道在他的耳边说道:“你不是梧崖，仅凭你一人还挡不住本尊的天劫，从你们只剩九人的那一刻起，你们对于本尊来说，就已经毫无价值了。”

随后右手一甩，第九具尸体坠下……

似是还不解恨一般，天一妖道将自己庞大的神识扩散而出，而后双手虚握，便将九人的魂魄全都摄了回来！厌恶地看了这些魂魄一眼，天一妖道猛地攥拳，将九人的魂魄尽数捏碎！

对比起来，之前被秦九击杀的老五还算是好的了，至少他保全了自己的魂魄。不过，到了地狱道之后还是不是更好的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发泄过后，天一妖道紧接着就开始尝试在附近搜寻秦九的魂魄，只要他能摄回秦九的魂魄，以他的能力说不定就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没过多久，他忽然喜上眉梢，单手轻轻一招，就想摄回秦九魂魄。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秦九的魂魄上却似乎被一股庞大的大道之力所保护，以他的修为竟然都无法将其摄回！似乎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不忍秦九的魂魄再受到他的任何侵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九魂魄离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让天一妖道的愤怒彻底爆发。

他忽地指着头顶大骂:“贼老天！你处处都与本尊作对！好！本尊自会让这天下间的所有人都替秦九陪葬！不止如此，本尊日后还要杀灭六道，要你们诸天神佛、修罗，全都为她陪葬！”

骂完，天一妖道又发泄似的在原地一顿乱轰，直搅得天翻地覆，海浪滔天。

他想起臾姮说过，天一这个名字是个极其孤独的名字。确实，他现在又是一个人了。十殿阎罗死绝，手下全部逃离，梧崖背叛、隐匿，就连最为忠诚的五行天师，也是一个不剩。

天下唯一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可为什么现在，自己会这般愤怒？

发泄中，天一妖道曾无意打破了饿鬼道的空间结界，一拳轰出去，顿时不知轰碎了多少饿鬼。好在那些饿鬼在超脱之前，都是不会死的。

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又打破了地狱道，被地狱道中的一股神力反击成重伤之后，他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悻悻离去。

地狱道中的幽冥神本来是想直接击杀天一妖道的，方才秦九的魂魄也是她在暗中相护。奈何她输出的神力不能太大，否则这人间界不用等天一妖道作乱，就要先行毁在她的手里了。若是天一妖道方才再疯狂一些，冲到地狱道内，那么她必然是要将天一妖道好生伺候一番的！

在天一妖道离去后，周围的一切全都重归平静，除了已经消失的海岛之外，这里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一条如同小山般的幽蓝色大鱼缓缓浮出水面，张开大嘴悲鸣着。在它的口中，还藏着已经受伤昏迷的麒麟和毕方，而它的主人，已经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挽歌一般的悲鸣持续了好一会儿，而后幽蓝色的大鱼忽然化为了一只体型更为庞大的大鹏鸟，扑扇着翅膀自海中飞出，带着麒麟和毕方远遁而去。

……

此时，在另一处布满了无数隔绝法阵的神秘空间内，晁笙等人和一群邪修、灵兽，生无可恋地聚集在一起，周围一片哀恸，时不时地就有人痛哭出声。

晁笙当然知道这是哪里，这是茅山内部的秘境深处，不过和之前月洛等人的修炼秘境不同，这里应该是一处平日里只有掌门才能进入的秘境。

如愿已经将诸位掌教和茅山的天师级长老悉数牺牲的事情告知给了众人，狄炻也将秦九的情况说了出来，而后自己就出了秘境空间，去寻秦九去了。他知道秦九可能连肉身都剩不下，可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想要亲自看上一眼。如果不能撕裂空间回去，那么他便御剑回去！

与沉默悲伤的晁笙、月洛不同，简兰已经哭成了泪人，秦九对于她而言，不仅是她的师父，更是她的秦姨，是她的养母！她又如何能够接受秦九已经回不来了的现实？霍函虽然在安慰她，但眼中也早已通红。

沉默、痛哭、沉默、痛哭。

整个秘境之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些已经被散去邪功的邪修，全都自觉地选择了沉默。今日正道舍己救下他们，对于他们的触动都很大，这种明明极其愚蠢的做法，却像是一束光一般，照进了他们早就腐朽的心里。而且眼下他们毫无修为傍身，还是不要再招惹这些正道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霍函突然在邪修的阵营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曾经将他冰封的春雪妖妇！

霍函瞬间怒不可遏，冲了过去，将春雪妖妇提了起来，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就为了救你们这种人！就为了救你们这种人！我们的师长都死了！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啪啪之声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了下去。

但霍函终究是没下死手，他总觉得包括自己在内，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师父他们拼命救回来的，如果他真的下了杀手，他就会对不起自己的师父。

霍函的举动瞬间点燃了正邪双方的矛盾，正道一方此刻几乎都想把眼前的邪修暴打一顿。找到了苍雪道人的王昊，甚至已经想要下杀手！

然而就在此时，一盏荒魂灯飞了出来，白巫裳自其中掠出，身上已经开始有淡淡的光芒消散。

白色的光辉照耀着所有人，这一刻，她的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神圣的魅力。

白巫裳对晁笙轻轻地笑了笑，说:

“小家伙，姐姐我大限已到，就快要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