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就是不想活了吧，师父。”周攸绪取下了头盔，“人命各有天数，师父你也不要强求。”

“有什么事放不下？”老和尚轻轻撇了一眼周攸绪，对路鸣泽说。

“是的···”路鸣泽有说不出口的理由，按照事态发展，今年屠龙者们就能找到夏弥的老巢，给大地与山之王画上句号。路鸣泽不可能在一旁旁观，哪怕堵上自己变成死侍的风险，也要做点什么。

“那这根棒子留给你吧，到时候防身。”老和尚扭过头去，不再看路鸣泽。

“师父！这是孙家···”周攸绪急了。

“孙家就剩我一人，我自有处理权。”老和尚对周攸绪没有好气。路鸣泽也能理解老和尚的语气不善，毕竟他是孙家的长辈，周家又是孙家灭门惨案的直接参与者。

刚刚想推辞一下，夏弥拉住了路鸣泽的胳膊，没有说出口。

世界刚刚恢复，天色漆黑一片，大家站在了一个林间的公路之上。夏弥很快辨认出，这是应该是为全北京提供水资源的密云水库，莫非就是那个都市传说里的吗？375号公交车最后在密云水库被发现，车上有三具腐烂尸体，油箱里灌满了鲜血。

“滴滴···”突然远处照来一束光，一辆豪华大巴车开了过来。

“啊！”夏弥突然尖叫。

“别担心，是来接我们的。”小武说。

果然大家都是一脸镇静的样子，夏弥也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标示不是375号，而是某旅行社。

“来来来···大家把东西都收一收，喝口水吧···”车刚停稳就下来好几个人，他们拿下了好几个古典风格的箱子，帮忙一起卸甲。顺便还冲了几壶热茶端给众人，分装在画着牡丹的搪瓷杯中。

大家应了一声纷纷卸甲，摘下面甲的众人，很多都是刚脱稚气的年轻人，寥寥几个中年人也是一脸轻松写意的样子。大家揉着有点扭伤的关节，互相按摩肩背，舒缓一下被重甲压着生疼的肩膀。

交头接耳着，一个一个上了车，路鸣泽也带着夏弥在这辆大型旅游车上找了两个座位坐下。

“喝点水吧···”周攸绪拿着两个上世纪风格的搪瓷杯给路鸣泽和夏弥。

“这是个什么仪式？”路鸣泽看着还漂浮着几黑色茶叶的热茶，热气在大伙眼前弥漫开来。

“铁观音···”周攸绪坐在了他们旁边，虽然之前拒绝救援路鸣泽，在被送了孙家金棍之时也冷言相对，但到了既成事实的时候，周家二少爷表现出了世家子弟的涵养，“永乐年开始就有的传统了，我们在每次行动后会给每个人泡一壶茶，绿茶是胜利，红茶是失败，如果是黑茶或者白茶，就代表死了很多人。”

“那铁观音应该是乌龙茶之类的。”路鸣泽说。

“乌龙茶就代表现在这个局面······每款茶都有不一样的意思，如果你来的多了就知道了。”周攸绪留着长发，垂在了脸颊两侧，鼻梁如高山隆起，投下了立体的阴影。

“那你们这次是去干嘛？”夏弥说，“多亏有了你们，不然我们可要出事了。”

“你知道海龙王吗？”周攸绪说，“那是一条在北中国肆虐了很多年的恶龙，在北京封印了也有快一千年了，这个月它又有异动，我们就过去看一看，谁知道碰上你们了。”

“我们也不想的，还不是我多事，一看到那辆375号公交车，就拉着路鸣泽上去了。都是我的错，不然也不会这样。”夏弥轻声说。

“吉人自有天相，你没事的。”周攸绪声音轻柔。但路鸣泽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夏弥可和他说过，眼前这个温柔大男孩，可是用棒球棒砸开了一个无辜女孩的头的变态杀人犯。

这或许是路鸣泽见过最残暴的人了，与他媲美的或许只有日本那些纯正的黑道分子了。卡塞尔学院那些暴力狂，面对普通人的时候也基本都还是温文尔雅的绅士。

“海龙王是什么？”路鸣泽问，周攸绪用一种仿佛男朋友的声线来安慰夏弥，让他微微皱眉。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上古时期曾经作恶多年，黄河夺淮入海就是先辈和他交战之时言灵的影响，也由此把它封印在了现在北京郊外海眼，上面修了一个白塔，那是一个强力的炼金法阵，它不得脱身。”周攸绪说，“有几个家族世代镇守，在此处定居，后来修建永乐重修北京城，建成了一个八臂哪吒造型的北京城也是为了压制那条恶龙的气运。后来白塔被拆了，大家重新布置了北新桥，那条恶龙再也无法出来了，只是偶尔封印松动的时候，会出来搅弄一番。”

路鸣泽似乎听说过这个故事，和周攸绪说的简单版本不同，民间传说多了不少臆想的情节。什么姚广孝和恶龙斗法啊，什么桥旧了就放它出来，所以命名北新桥，还有什么日本占领时期，有日本兵拉动锁龙井的巨大铁链，最后被冒出的巨响和浑浊的腥味吓跑了。

“你们说的牛头马面就是它的人？”路鸣泽看了一眼夏弥，北京不是她的地盘吗？为什么会还有一只强横的次代种在这里安家落户了，一城可容二龙？

“是的，他们很少出现，而且似乎不是固定的人，只是被赋予的身份，单纯杀了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路鸣泽觉得属于中国混血种保守势力的周家没必要透露给自己这个消息。

“当然不是和你说的，”周攸绪眼中透露着不屑一顾，“只是托你带个话，我们愿意和狮心会合作，海龙王就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这是一场进攻，你们不想等他苏醒，想去他的巢穴里，杀了它？”路鸣泽沉声说。

“对，所以我们缺人手，需要你们的帮忙。”周攸绪理所当然的样子，“中美破冰之旅？”

“代表你个人？还是你的家族。”路鸣泽说。

“现在的首领，是我们师父，你最好自己去问一下。”周攸绪说完靠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们没有找到唯一的庇护所——375号公交车，所以一路全副武装杀出一条血路，体力也是损耗极大。

路鸣泽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师父已经说了自己一定会入魔，那现在的路鸣泽在周眼里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无论有什么争端都可以放下，何必和一个将死之人惹不快活。

“诸位···”师父已经穿上黑袍，站在导游经常讲话的位置，“今日之役，有胜无败，这是从元惠宗至正二十八年建德门之战，到1966年红色运动时期，各家族有记录以来，海龙王仆从质量最差的一次。我们得到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显然现在是终结它的时候了，届时龙王殿的遗产诸君共享。”

部分体力还算充沛的混血种战士们鼓掌欢呼，说着来自家族千年传承的吉祥话。

路鸣泽却眉头紧皱，他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放下屠刀的老和尚现在杀气为何如此之重，挥斥方遒的样子像极了他当年在淮海战役中的阻击黄百韬时候的赫赫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