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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七睁开眼时，天光尚未大亮。案上蜡烛不知何时已燃尽，屋内稍显昏暗。但这并不防碍他看清趴在床边沉睡之人，乌黑碎发遮着前额，肌肤莹白胜雪，双唇如木棉初放、红艳似丹砂，夺人眼目。

绝整的侧颜积攒着一种魔力，让他不知不觉一寸一寸向她靠近，越来越近，近得几乎碰上她的鼻子时，屋外传来彩娘的声音，“哑伯，热水已备好。”

她的睫毛抖动，龙七忙复归原位躺好。许是动得太快，脖颈间隐隐有些生疼。咝了口气，暗道小姑娘欺负他不通武艺，竟下此狠手，实属谋害亲夫。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将来岂不天天挨打。一念至此，闭上眼睛假装未醒。

献玉奋力撑开睡眼，见龙七额上的面巾掉落在床，拍着脑门子自责，“几时睡过去了呢？”

哑伯背着手大刺刺地进门，彩娘拎着药罐跟在后面，“若非七爷不许旁人上山，我便带几个丫头老妈子上来，岛主也省事些。”

“不碍事，我这身子骨糙着呢。”献玉执面巾在手，瞄准面盆，扔中。

哑伯给龙七把脉，探了一会儿，仔细查验一番，眉宇间尽是疑惑不解，虽还在发热却不似昨夜滚烫，脉象平和与常人无异，照理已然醒转才是，这又是为何？难不成七爷这一路心思甚重地星夜兼程，莫是累着？

“不是寻常风寒？为何还不醒。要不给他扎几针？”献玉急燥得很。

龙七闻言只觉肉疼，小姑娘性子急，动起真格来，他定要白受罪，不得已，慢条斯理地睁开眼，极不耐烦地咕哝着，“吵死了。”

“呀！你醒了。”献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见龙七要起身，手快地垫上靠枕。

彩娘倒了半碗药汤来，笑盈盈地道，“趁热喝了，怯怯寒气。”

“哎……”龙七面色痛楚地叫了一声。

“何处不适？”

龙七指了指脖颈，仿佛在极力地忍耐。

哑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献玉，献玉双手摊开，无辜状，“已经很轻很轻了……”又极为失望地摇摇头，“如何弱得跟小鸡崽似的，不耐打。”

龙七被她激得一团燥气淤在胸口，略吐出一口气，比武斗狠非他所长。磨人的招他倒有一箩筐，便朝献玉道，“把药端过来。”

瞬间，久经沙场的彩娘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息，笑着退了出去，“楼中还有些琐事，明日再来。”伸手将哑伯一并拉走。

献玉将碗递至他跟前，龙七故做苦恼，“手没什么气力。”

献玉瞟了他一眼，这哪是弱鸡，简直是豆腐。罢了，谁让是她动的手呢，耐着性子喂了上去，小勺刚碰上他的唇，他又偏过头，皱眉道，“烫。”

在碗里搅了搅，又吹吹凉，再喂过去，龙七轻抿一口，摇着头，“还是烫。”

献玉眉心拧成一线，疑心满满地盯着汤勺，闭着气亲尝了一小口，“压根儿就不烫！”

“是么？”龙七长眉一吊，就着献玉喝过那一勺入口，略为满意，“如此刚好。”

献玉再喂过去，龙七又嫌烫，左磨右磨只待她亲尝之后，才肯入口。一剂药下来，苦得她唇齿发涩，直灌下两大碗凉水才作罢。凉水尚未入肚，一转身，哑伯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正与龙七手语，吓得献玉一口凉水喷在他身上。

哑伯得意地咧开嘴，全然不在乎被喷湿的衣裳，嘎嘎地笑着去了。

“哑伯交待要泡个热水澡。”龙七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满是捉狭。

泡澡？确实有益身体，但很明显，此事不适合她一个姑娘来做，凭她再随性，也不好赤条相见，“我去叫哑伯回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竟也有避讳之处，龙七心底里笑得冒泡泡，面上却又极为平淡自然地道，故意激她，“怎么？怕我欺负你。”

献玉冷哼一声，丢给他一个不自量力的眼神。

“还不来抱我过去？”龙七丝毫不以为意。

“脚也不能走？”

“自然。”龙七肯定地点点头，特地语带虚弱，“还烧着呢，哪里来的气力？”

昨夜背，今日抱。得亏她筋骨结实，大力胜牛。

一把将龙七从床上抱起来，她滴个妈祖娘娘，比背着还要沉些，提着一口内力快步而行。青石堆砌的浴池内已注满热水，热气腾腾。

献玉将龙七放下，龙七拆了骨头似地赖在她身上，有气无力地吩咐，“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