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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九踏入厅中，命铁卫将石大头的尸首抬了出去。

松月看得出来，关半仙很是落寞，想替姐姐挽回，“我去与半仙说道说道。”

“随他去。”献玉制止。有些事情，必然是要挑明，藏着掖着只会让二人更加无从相处。她并非没敲打过关半仙，让他适可而止。只可惜，他未能领会。想来，此事她亦有失察之处，若是徐长风初上岛那会儿，便能洞察关半仙的异样，也不至于落得被当众斥责。许是残酒未消，今日的语气着实严厉了些，但关半仙若能就此分清楚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不该管，她自会亲自上门道明原由。

“老先生所言甚是，长风往日行有不端，并不觉得委屈。玉姑娘大可不必出言相护，为在下伤了二人和气。”徐长风嘴上如此说道，心底却暗自欢喜，他似乎看到了暗夜里的微光。只是，他还不愿因为这个原由，开罪关半仙。

“徐少主多虑。”献玉的目光从食盒上移开，“你我朋友一场，落沙岛自然以礼相待，换做其他人亦是如此。”

徐长风依然轻摇着桃花扇，面对她划出的这一道无形边界，他胸有成竹，依他多年穿花拂柳的经验，女人只要不抗拒，就还有机会。

“石大头的船队铁扇帮将如何处理？”石大头与铁扇帮之间无论是何私怨，石大头一死也就了结。而余下的兄弟还是石斧帮的人。

“石斧帮与铁扇帮素无交恶，自然不会为难兄弟们，伤了的几个亦安排大夫瞧着。不过，长风擒了石大头，已成石斧帮众兄弟的眼中钉肉中刺。”

献玉略作沉吟，扯下戴在脖颈间墨玉斧头，走向张德九，“劳九叔百花岛走一趟，当下还能号令石斧帮之人，非你莫属。”

“岛主不可……”张德九推辞。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献玉打断他，正色道，“我一个通辑犯只会给石斧帮招来横祸。”

“我不姓石。”张德九尚有顾虑。

“谁规定石斧帮帮主一定要姓石？”献玉反驳，见张德九沉默不言，又苦心相劝，“石二、石显平都姓石，但他们配当帮主吗？石斧帮以造船贩米起家，九叔精于造船，又开辟出新的造船天地，何不带领石斧帮众兄弟接着壮大？”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九叔忍心眼睁睁看着石斧帮就此没落？”

张德九摇了摇头，却依然没有说话。

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婆婆妈妈的，献玉急得心窝子里窜火，“当不当我是岛主？还听不听我的命令？”

“当然。”张德九不假思索。

“那就收下帮主印信。”

“大哥留给你的遗物，我不能收。”张德九退后一步。

献玉指尖抚过玉斧，方才石大头言犹在耳，当初她未舍得将玉斧交与他，一则心有不舍，二则确有防备。如今，她已长大，心底对玉斧的依赖渐去，九叔又是出生入死的可靠之人，她一字一顿百般郑重，“这也是石斧帮帮主信物，与你三百铁卫军，重返新会、重建船坞，将石斧帮发扬光大。”

“是。”张德九终于接过墨玉斧头，神色之恭敬，如迎神坻。

献玉十分满意，她就不明白了，为何男人们都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姑娘果真王者风范。”徐长风语露钦佩。

献玉瞥了他一眼，复归主位正色道，“少主绑石大头上岛的义举，算本岛主又欠你一份人情。日后有用得着献某之处，少主尽管开口。”

“玉姑娘见外……”徐长风心花怒放，他如此苦心筹谋，步步为营，等的就是这一句。那话本子里常有如此桥段——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可否以身相许。虽说她不至于斯，却总归是有此美意。

“不好了，不好了。”梁保急匆匆跑了进来，“半仙他走了。”

“大惊小怪，过几日便回来了。”献玉不以为然，半仙三不五时离岛泛游，今儿个在气头上，出去散散心也好。

“珊瑚屋里收拾得空空荡荡，像是不再回来。”

“当真？”献玉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芳信见半仙上船时神色怪异，思及他与徐长风素来不对付，存了心思去木棉咀瞄了瞄，却见宅门半开，人去室空，梁保跟着附和，“半仙像是铁了心，算命招幡都烧了。”

“我去追半仙回来……”松月立即请命。

“此事皆由我而起，长风难辞其咎。”徐长风敏锐地抓住机会。

“我这就去备船。”梁保转身要去。

“谁都不许去。关半仙执意离去，本岛主绝不强人所难。”献玉拍桌而起，震得桌上食盒的盖子哐哐直响。老头子真牛，真犟，只许他将喜好强加于人，还不许人说个嘴。都让她给惯的，这倔脾气老头，一言不合就要离岛出走。

芳信梁保面面相觑，徐长风愣在那儿，松月见状机智地揭开食盒，一边端出碗来，一边温言相劝，“岛主只怕是饿了，先吃些东西垫垫。”待看清是锅艇仔粥时，不由得愣住。

“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献玉望着艇仔粥，气血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