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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齐姝瞅着李慧怡这会儿正好不在，想就这么悄悄把杜若捎走，谁想，偏偏这会杜若又有正事，便也只好作罢了。

她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事，本来想叫上你和我一起去钓鱼。你有事就去忙吧。路上注意安全啊，有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其实杜若就算今天不去面试，也会找其他借口推掉孔齐姝的邀约，因为，她不想齐姝因为自己而遭到李慧怡的责备。

杜若今天约了好几家的面试，她怕遇到路上堵车而有所耽误，头一天晚上，厚着脸皮去找李庆和问，明天是否能给她安排一部车。好在李庆和倒是没摆什么架子，当下就给她安排了车子和司机。

今天第一家面试单位是青南市歌舞团，这家单位创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以创作音乐，歌舞和综艺节目为主的机关单位。

她让司机把车子停在在距离歌舞团一百多米的地方，杜若下车后，自己步行前往。

人生中第一次工作面试体验就此产生了，杜若的心有一点砰砰的忐忑，她对面坐着三位面试官，两位女性中间夹坐着一位男性，很明显中间的那位就是话语决策人。

杜若面带微笑，尽量沉着应对。

首先，是左边的女性问：

“杜若小姐，你简历上写你从小师从歌唱家田珍女士？”

杜若平稳答道：“是的。我从声乐启蒙开始，一直就只有田珍老师一位声乐老师。”

这时，右边的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启唇说道：

“众所周知，田珍老师是国际知名音乐家，她的名气在音乐领域可谓如雷贯耳，我曾经在一场音乐交流会上有幸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据我所知，田珍老师平时甚少与人来往，好像也从未听说过她有收学生，不知道有多少人托关系求学，全都吃了她的闭门羹。而且，她在多年前早已经移民奥地利，你说你是她的弟子，这一点，说实话，有点无从考证。”

杜若微微一怔，随即解释道：“我是田珍老师的学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没有必要骗人。”

面对杜若的极力解释，对座三位考官一致陷入沉默，俄顷，杜若以为没什么希望正欲开口告辞时，正中的男考官说话了：

“杜小姐，请问你会几种声乐唱法？”

“美声，民族，通俗我都会。”杜若坦然答道。

“好，请你用三种不同的唱法把这一段曲子唱一下。”男考官朝左手边瞄一眼，旁侧的女考官立即会意，拿起手边的a4纸向杜若伸了伸。杜若走上前几步接过，对着纸张，就开口放声唱了。杜若一边唱着，一边看着三位面试官逐渐加深的笑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表现已经得到了认可。

唱毕，三位面试官不约而同鼓起了赞扬的掌声。

右边那边女考官和蔼笑道：“果然不错，名师出高徒。”

第一次面试就能得到面试官热烈的掌声，杜若惊喜之余却还隐着一丝担忧。

杜若朝三位前辈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杜若小姐，我看你的简历上写的是大学本科学历。你今年23岁，是应届毕业生吗？”

“不是。”杜若感觉心跳开始砰砰加快，手掌本能握成拳头，似乎在给予自己勇气：

“我20岁那年读大四，t大声乐系。”

“那你现在是已经参加工作还是在学习？”男考官问。

杜若迟疑了几秒钟，深深吸了吸，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大四那年，我因为牵涉一起刑事案件，在监狱服刑三年。最近才刚刚出狱。”

此言一出，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杜若说完，垂下了脑袋，仿佛头上悬着一把刀似的，如何也抬不起来。良久，还是中间的男考官说话了：“方便的话，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样的刑事案件吗？”

杜若依然低着头，坦白道：“我当时牵涉到一起谋杀案的从犯。”

杜若仿佛听到轻轻一丝叹息声，而后，一个女性声音从前方传来：“杜小姐，你的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有消息的话，我们会电话通知你的。”

在刚刚他们追问过往时表现出的神情，杜若基本也猜到是这样结果了，她朝对面三位主考官礼貌一颔首，亦然侧身朝门走去。

“杜小姐，请等一下。”

杜若正出门口，忽然被来自后方男考官的声音叫住了，回过头，诧异地望着叫她之人。

男考官两手交叉放于桌面之上，嘴唇微微努起，俨然一副认真的态度：

“在你这个年纪达到这样的专业水准，真是不多见，在这一行这么多年，你是我亲眼见过的第一个，特别是你中途竟然还停了三年，更属难得。说实话，我个人是真心感到惋惜，但毕竟我们是国家机关，机关部门都有各自必须遵循的文化和不可逾越界限。很多东西不是个人说了就能算的。只要是机关单位，对员工的政治面貌要求就远比私营企业要严格许多。交浅言深，杜小姐如果要找工作，我个人建议，可以多偏向私企考虑一下。”

有过服刑的案底，面试难免会遇到各种阻碍，对此，杜若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难免失落。特别是临走时主面试官外加的提醒，倘若真如他所言，那么她这一辈子岂不是都无缘于机关单位？一想到这个，杜若便如堕冰窖。

在她的内心是很期待能进机关单位部门工作的，虽然工资不高，但是环境单纯，收入稳定，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以后还能分到职工宿舍分，

这么一来，连买房子的钱都能省了，届时，即使她被赶出孔家，也置于会无容身之所。

所以，在投档时，杜若尽量靠往行政事业单位。今天预约的几个地方无一例外全都是此类部门。“齐若小姐，请问下个地方去哪儿？”

司机小张哪里知道杜若心中的惆怅，没等到杜若主动发话，就不耐烦开口催了。对于杜若，孔家佣人个个皆知这位名义上的孔小姐是名不副实的冷宫小姐，也不需要放在眼里，眼前这个司机自然也不例外。

杜若思索片刻，道:“去红来开发新区发展路。”

红来开发新区这家是青南市政府面向青南市民开通的一条服务热线，代表市政府24小时受理，解答群众的咨询，受理群众的投诉，跟进回访。杜若应聘的职位是24小时轮班工作制的接线员，月薪5000外还有年终奖。要求不高，声音甜美，温柔，态度耐心即可。可能因为是聘用制，学历要求不高，只需要高中就可以。

杜若还是决定试试，这个单位招的是外聘员工，既然学历上要求偏低，也许人家也不会在乎政治面貌呢？

但如果这家再不行，那她也只能认命了。

杜若进入7788热线的办公大楼后，按照面试通知的指示，坐电梯上到11楼人事部。当她走出电梯，看到长廊中一眼望不到源头的队伍，还是少见多怪地傻楞了回眼。队伍里的大部分都是女性，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张印着简历的a4白纸，有些还用另一只手当扇子在脖子处不停地扇风，这里走廊用的中央空调，一般都是统一设置的26摄氏度。可这么一条长龙的散热源积聚的热量，空调会有什么效果。

正对电梯口有一个大厅，大厅的东侧设了一个窗口，窗口上方挂着了一个红色醒目字体的牌子“登记处”。杜若走到窗口，俯身，带着一脸微笑对到窗口处，坐在窗口内的大姐正旁若无人刷朋友圈，杜若轻言细语朝里问道:“您好，我是来面试的。请问——”杜若还没问完，就被窗口大姐大声打断。

“在纸上登记名字，带简历到那里排队等。”爽快利落，一句多余的都没有。窗口大姐说话间，一手仍旧端着手机，另一只手从桌下拿出一本登记本熟门熟路扔出窗口外的桌上，一丢一个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的头一直保持盯着手机屏幕的姿势，纹丝不动，眼睛都不曾一眨，杜若不由记起在狱中上过的保健课，有一次教官特地放了几张容易患腰椎间盘突出的图出来展示，其实有一副就像是搬过来一样，此刻近在眼前，上演得活灵活现。

窗口大姐整个爱理不理，杜若不敢多问，怕被嫌，她将登记本移动正前方好书写位置，一一照做填好。

她看了眼人满为患的队伍，心想这一时半会肯定排轮不到自己，准备先到厕所方便一下再来。杜若的眼睛朝周围看了一圈，一下就发现了洗手间的方向指示标语，她跟着指示走进洗手间，只见一个个格段门全部全都插锁紧闭。

杜若只得原路返回窗口大姐那处，冒着打扰的风险问:“姐，打扰一下，我请问哪里还有厕所吗？这一层的洗手间满了。”

“下去一层有，也是我们单位。”窗口大姐言简意赅，一句废话都没有。

杜若见她还能再次搭理自己，心中甚是感激，赶紧谢过。

杜若从扶手楼梯走下一层，很快找到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哒哒哒哒”杂乱的高跟脚步声混杂说话声，声音由远到近，而后进到洗手间。

杜若从声音判断出来人有两个，并且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年轻人。

“哎，真是累死人。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忙到现在。”

“可不是嘛？上边领导要做门面，轻飘飘一句话，我们下面的就要累死累活，到头来得好处还是他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楼上那些，咱们是算好的了，想想楼上那些人，真是一群可怜的孩子，毕业找个工作不容易啊。排那么久的队，一个个进来热得满头大汗，到头来还是一个人机会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可不是？我听说啊，咱们头这几天就为这事头疼，今年就有六个指标。光打招呼的领导就有十来个。”

“这么说今年是“撞车”了？“

“可不是？现在一个小小的私企前台要求大专毕业，咱们这个单位，好歹是事业单位，学历要求还只是高中。说白了这就是用来屈就些二世祖高中毕业，不想读书，直接进来混日子坐等退休的。”

“就是。”

“去年，除了打招呼的，倒还有名额多，还能招几个外边的。今年啊，楼上排队的肯定一个都没戏。”

杜若听到隔间的冲水声音，两个女人在盥洗台洗了手，整理好衣衫和发型，欣然离去。

待高跟鞋声渐行渐远后，杜若才打开隔间门。

她自嘲地摇摇头，她一心就看到公家单位的好，没想过自己看得到的，别人也一样能看得到，特别是技术含量不高的职位，谁还不卯足了劲地往里钻，自然有关系的拉关系，没关系的靠运气。可怜，这两样东西，她一样都没有。

今天预约的单位还有两家没去，杜若内心已经开始退堂鼓了。

杜若没有再回到楼上，她挎上包，走进这一层的电梯，按下1键，电梯随即迅速下行，将她送至一楼。

杜若带着一脸的愁闷回到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