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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的好似被人泼了墨，寒风如冷冽的刀一般吹向人的脸。

黑衣人不知为何像是脚黏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也动不得。

费力的动了动手指，全身的力气都好像用尽了，可依旧动弹不得。此刻的他就如刀俎上的鱼肉，哪怕萧鹤宸这会儿将他三刀六个洞的戳死，他也没办法动弹一下，只能忍痛。

寒吟秋与黎湘湘并不知道那唯一剩下的黑衣人为何站在原地，若是现在黑衣人的身边，便能清晰看见，黑紫色的幽光自地底而出，死死将他的腿缠住，顺着他的身体走遍全身。

这就是他一动都动不得的真相，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了对方圈套的。

萧鹤宸又说：“我知道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适才说的话别忘了告知莫洲主，辛苦了。”

幽光顿时消散，黑衣人重获自由，站定身子揉着微微发麻的腿，他知道，若是刚刚眼前的男人想杀他，他是一定躲不开的，甚至可以说脸喊痛的机会都未必会有。

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他并没有急着走，因为既然对方表示放了他，便不会反悔。

否则着急跑也无用，人家要杀他那都是悄无声息的，还能得到他跑？

他问道：“你是谁，留云峰的弟子吗？”

萧鹤宸的余光看向寒吟秋，回答说：“正是。”

废话，还能说不是不成？

黑衣人又问：“明明情报上说是只有两个丫头，你和那男子是谁？”

既然来一趟损失了这么些兄弟，那怎么能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呢？黑衣人用尽所有办法，打算套出一些有用的话来，起来这一趟没白来。

但是萧鹤宸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并不打算给他套话的机会，简单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萧钰，你记得了没？”

“回头告诉你莫洲主，我与他是老熟人。”

“旁边的那个是棵树。”

短短几句话，让黑衣人的面色十分不好看，若不是有黑布掩着面，怕是难看的脸色容易吓着别人。

怎么从他嘴里，莫洲是个这么容易被轻贱的地方？黑衣人打小在莫洲长大，对于莫洲的一切他都如数家珍，莫洲主的话更是命令，哪怕要他的命也在所不惜，连头他都不会摇一下。然而此刻听着对方没将莫洲放在心上，言语间满是看不起，黑衣人心中这火腾的一下就着了起来。

“我莫洲是东海大族，岂是你能瞧不起的？莫洲主三字更不是你可提的！”

萧鹤宸微微皱眉。

怎么感觉这黑衣人有点给脸不要脸了？他傻吧？

“放你走，你不走，怎么着，还想和我试试？”萧鹤宸轻笑一声：“来啊，放马过来。”

他并没等到对方的进攻，相反，那完全隐入夜色中的男人，在听完这句话后愣了半晌，之后转头飞踏而去。

并非他怂了，萧鹤宸心中清楚，适才要是再埋汰莫洲主几句，那他一定会受不了，哪怕明知不敌自己还是打算试上一试。他眼下的离开不是胆小怕死，而是为莫洲传递消息了，起码不能让弟兄们白死。

古朴雅致的房梁之下，莫鸿一把摔了手中的茶盏，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父亲，您要保重身子！”莫呈南的兄长莫呈东在一旁劝着，又亲手替莫鸿倒了盏茶来，不敢递到莫鸿面前，只是放在了他跟前儿的小几上。

“南儿死的那般凄惨，咱们莫洲，豪门大族，何时受过此等屈辱！”莫鸿又是一甩手，茶盏在此落地，茶水飞溅四处。

莫呈东再次上前一步，轻轻的为父亲顺着气，小声劝道：“父亲，留云峰上那都是些不识相的，您别与他们一般见识，回头等三弟的尸身到了，咱们新账旧账再与留云峰一起算！”

虽然莫呈南作恶多端，但他说到底也是莫洲的人，栾九枭不免要顾及莫洲的面子，虽是死在留云峰上，尸身却是要运回莫洲的。

当得知儿子惨死于留云峰弟子的剑下时，莫鸿那个心情，别提多痛苦了。

他几乎砸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甚至杀了两个人来解气，可半点解气的感觉都没尝着，他心里头装的只有恨意。

杀莫呈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杀的是他莫鸿的儿子，杀莫呈南时完全没理会他背后有个爹，对方不将莫洲和他莫鸿放在眼中，这是莫鸿最为气愤的地方。

什么叫杀人偿命？他的儿子杀了人又如何？左右莫洲蛮横不讲理也是出了名的，他不怕！那寒若锦如何与他儿子比？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过他儿子丧命一次！

偏偏莫洲离留云峰不近，此刻留云峰上阁主死了一半，正是可下手的好时机，但要是想攻打留云峰，难免要调动一些莫洲的人，估计是要带上一大半。

那到时候对莫洲虎视眈眈的人，见莫洲里没了厉害的高手坐镇，三两抱团的打算袭击莫洲，那该如何？

所以莫鸿不能拿整个莫洲与之犯险。

这些年莫洲结下的梁子作下的仇不知有多少，桩桩件件的一群人握着刀子想要莫鸿的命，想将整个莫洲踩在脚底。不说远了，就说莫洲边上那几个小族，上个月族长的女儿才死在莫洲人手里，那些小族中人一个个气急败坏的，但又多惧怕莫洲的权势，不敢轻举妄动。

可若莫洲没了人呢？别人瞒得过，但同在莫洲地界儿上的那群小族可瞒不过，到时候他们若是有了贼心，回头联合一些厉害的，将莫洲占领下来一窝端了，那莫鸿还不得满世上寻后悔药去？

经过这一次夜袭，寒吟秋剩下的那点瞌睡全醒了，瞪着那双大眼睛就是睡不着。

“你睡觉吧，我盯着。”萧鹤宸看了一眼树下的少女，幽幽说道。

寒吟秋抬头看了看他，撇了撇嘴：“我是做师姐的，怎好让你一个做师弟的盯梢？你先歇着吧，我不困。”

树上的人缓缓勾了勾唇，在树杈上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但他并没有睡着。或者说是没有睡熟。

没一会儿，树下的人站起了身，抱着粗壮的树干爬了上来，找了个树杈倚着，离萧鹤宸不算太近。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寒吟秋不是害怕，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她不困，也不想睡，但是在树下总觉得身边没有着落，空落落的。

黎湘湘和云厥睡得着，偏她一点都不困，这才上了树。

两人脚碰着脚，除此以外再没别的身体触碰，寒吟秋将厚厚的敞衣盖在身上，依旧抵不过秋季的晚风，吹的她略微打着寒颤。

手指尖暗光一闪，萧鹤宸不动声色的在这棵树上罩了个罩子，树上的人和树根处睡着的两人都不再觉得冷了，而那罩子从里面看又完全看不出，萧鹤宸不怕被他们发现。

一觉醒来，寒吟秋只觉得腰酸背痛，在树干上睡觉实在是不舒坦。

萧鹤宸打趣着问：“不是说不困吗？师姐怎么睡着了？”

是啊，她怎么睡着了？

嗯，可能是上半夜觉得冷，下半夜又不觉得冷了，干脆寒吟秋将敞衣脱了，垫在头下当枕头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四人继续赶路，一路往东走，打算找一家铺子用顿早饭。

路上的粥摊刚刚开放，旁边还有卖小菜的铺子，寒吟秋带着云厥跑了几家铺子，买了好些吃食回来。

香浓的梗米粥人手一碗，还有刚出锅的干煸笋，吃起来酸爽开胃，尤其是这菜又不贵，这是这个时节笋吃起来有些不算新鲜，倒也不妨事。

寒吟秋路过一家鱼摊时怎么也忍不住了，按云厥的话说口水止不住的往出流，所以两人一咬牙，买下了这道菜。

将鱼肉片开，用盐和姜渍上好几个时辰，再放进温油里炸至两面微焦再反复煸炸，简单用胡椒和葱段炒几下，味鲜肉嫩，葱香四溢。

“这菜是哪里来的？”黎湘湘问。

“买的。”寒吟秋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先是给黎湘湘夹了一大块鱼肉：“快尝尝，听说这鱼也就这边的人会做。”

“花了多少银两。”黎湘湘无视了夹到自己碗中的鱼肉，问道。

这下寒吟秋更心虚了，微微低着头回答：“一钱出头。”

嗯，黎湘湘管财务管的严，总共也没给寒吟秋拿多少，所以寒吟秋手里有多少钱她心里门清，所以并不觉得寒吟秋是在骗人。

而寒吟秋心虚的点，大概是花钱买鱼肉吃吧。

黎湘湘说：“其实这才不算贵，用的食材和佐料都不难得，这鱼刺少味鲜，应该是昨日刚打上来的。”

“对，我听那板娘就是这么说的！”寒吟秋见黎湘湘没批评她擅自做主，一下胆子就回来了，又夹了一大块到她碗里：“多吃些！”

“你也吃，还有钰师弟和云厥，你们也别客气。”

一盘菜里头，有几大块鱼肉？差不多五六块吧，四人一人一块还剩下两块，简单商议一番，最后萧鹤宸和黎湘湘决定让给他们吃。

萧鹤宸本就不喜吃这种东西，而黎湘湘也是一样，她觉得吃不吃都无所谓，虽然味道确实不错，但出门在外不该贪口舌之欲。正好寒吟秋和云厥觉得好吃，瞧云厥那双大眼睛，就差黏在肉上了，所以她干脆将鱼肉夹在了他的碗中，告诉他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