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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心颤

克木伊机场算不上人来人往。毕竟位置偏远，对外交流少，每日的航班也不多。

但和于朦他们同机抵达的一拨人陆陆续续出来，经过出机口都会忍不住侧目看几眼。

实在是因为这四人太好看。

俊男靓女十分养眼不说，光看这场景——两个姑娘紧紧相拥，亲密无间，两位男士站在一旁安静看着，默默守护——四人关系一看就不同寻常，引人遐想。

程谨知和陆霄霆太熟了，见面了也只是颔首致意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之后就任由两个姑娘交流感情，不拦也不催。

等得久了，陆霄霆没忍住，侧头轻声问了句：“和好了吗？”

他们俩本就站得近，陆霄霆说话时压着声音、气息反倒很足，直接呼到了程谨知脸上，搞得程谨知浑身不自在，微拧着眉往旁边躲了一步才回道：“操心操到克木伊来了？”

看他语气和表情都透着十足的嫌弃，陆霄霆气不打一处来：“得，算我没问。”想了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哼笑一声，“就知道你还没搞定！不过你可快点啊，于朦才是真的操心，这都奔过来亲自督导了……”

“……”

隔了两步远，于朦听到陆霄霆在嘀嘀咕咕，却听不真切，直接飞了个眼刀过去：“喂，老陆你说什么呢？当着我闺蜜的面说我坏话吗？”

“……我哪儿敢啊！”

被这样一打岔，许若愚趁机收了收自己的情绪，松开怀抱站好。眼泪都被于朦的衣服吸去了，脸上也没什么泪痕，只是眼睛红得厉害。

程谨知打量了一眼，心里不太舒服，自觉地，将许若愚落泪的原因归到自己身上。

即便没被于朦那句话提醒他也知道，他们的重逢，并没有让许若愚更快乐。

……

回城的路上多了两个人，却多了不止两倍的热闹。

许若愚和于朦坐在后排，捡一些能让前排男生听的话题说。感觉“寒暄”这个环节还没完全尽兴呢，车子就已经拐上了克木伊城区的主路。

许若愚从于朦那侧窗户外看到，拿手机看了眼时间，“诶，我们回来得好快啊，现在才五点多……程医生，我们定的饭店这个时间营业了吗？”

他们打算今晚请于朦陆霄霆在市中心的那家馆子吃饭。但问出口才意识到，程谨知不见得知道，毕竟他还比自己晚来了克木伊一年。

她只是，太习惯于向他求助了，因为他的答案总能让她安心。

程谨知也觉得时间太早，“先送你们去酒店？”

陆霄霆闻言，回头跟于朦对视了一眼，看她没意见，便也点头：“好啊。”

酒店在市中心，离医院和饭店都很近。冬天来南疆旅游的人很少，比较天气严寒，想看绝美雪景也是需要相当程度的冒险精神的。

预感客房不会紧张，所以他们都没有提前订房间。

等到了前台，陆霄霆一边掏身份证一边看身边这几人，迟疑着问了句：“定几间房啊？”

他是想问程谨知许若愚要不要在这里住，晚上四个人好说会儿话。不过，如果住的话，他俩这情况，是一间房还两间房......

许若愚对上陆霄霆询问的目光，赶紧摆手：“我不住，要回学校的......”

程谨知也摇头：“我也不住这里，公寓就在附近。”

陆霄霆了解后，转头跟前台说开一间房。

于朦没急着掏身份证，上前挽住许若愚询问：“你也住下来嘛，我们俩一个屋？”

许若愚知道于朦是想跟自己说话，她也不想走，但是，“我明天还要上会儿班，交接一下工作，接下来就请假了。”

“我记得你是住的单间？那我跟你回学校住吧，方便吗？”于朦马上又提议。

“......”许若愚没敢回复，先去看陆霄霆，只见他一脸始料未及的表情，嘴唇动了动，又抿紧，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她想了想，认真跟于朦说：“明天吧，明天我收拾好东西过来住，后天我们直接就出发了。”

于朦注意到她刚刚一系列小心翼翼的眼神游移，没再说什么，跟着陆霄霆办理了入住。

他们去房间放行李，许若愚和程谨知在大厅等着。

于朦经过她身边时，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轻叹道：“你呀，就是太懂事了......”

总是这样先为别人考虑，压抑自己的喜好，不管是对朋友，还是爱的人。

......

这天吃完晚饭，于朦他们回酒店休息，程谨知送许若愚回学校。

车上开了暖风。

许若愚饭间喝了点酒，本来只是感觉微醺的程度，被热气吹了一会儿，身体越发虚软昏沉了。

慵慵懒懒地，陷在座位里，失神地望着窗外无甚特色的夜景，脑子里一瞬一瞬地闪回刚刚聚餐的画面。

四人方桌，两条长凳。面对面摆放。许若愚和程谨知去前台点完菜回来，便只剩下同一侧长凳上的两个位置了。

她坐下时稍微有些不自在，是自从程谨知来到克木伊、她靠近他就时常会有的那种不自在。

而对面的于朦陆霄霆两人在说些他们俩的事情，并没觉得有什么，眼皮都没刻意抬一下。

确实。还是和从前那次聚餐完全相同的人，完全相同的位置坐法。可是在她心里，他们几人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至少她不敢说是什么doubledate。

所以这顿饭刚开始，许若愚就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感。

要给远道而来的两位接风，就不可能不喝酒。考虑到晚些时候程谨知还要送许若愚回学校，东道主的酒就由她一人代表了。

作为北方姑娘，她酒量还算不错，只是平时出于安全考虑从不展示这个技能。

而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她便也放开喝了些，也头一次觉得，酒精真的能麻痹一些感觉——比如对朋友感情状态的羡慕，和对自己的迷茫。

……

手机震动起来。

晚上十点，许爸来电，说他和许妈已到杭城，在新家住下了，顺便问她元旦假期怎么安排。

听到爸爸的声音，许若愚的精气神终于回来了一些，兴高采烈地跟他们说于朦带着男朋友来克木伊了，她也请了几天假要和他们一起自驾南疆。

许爸许妈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有些疑问：“你跟他们小两口一起出去玩，住行上…方便吗？”

老一辈的思想传统，总归是对这样的结伴方式有些顾虑，怕女儿夹在人家中间碍事，更怕女儿得不到足够的照应。

“......不只是我们三个人，”许若愚有些吞吐，说之前还偷偷瞟了程谨知一眼，“还有一个朋友一起。”

“哦，男生女生啊？”许妈很自然地顺着问。

“......男生。”

“......”许爸许妈同时沉默了。

许若愚知道爸妈这是不太放心的样子，但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他们程谨知来克木伊的事，不想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己的感情问题操心。

所以也不再多做解释，只嘱咐他们早点休息。

许爸许妈见状，只得交待一句“注意安全”便收了线。挂断电话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女儿去南疆支教的原因，他们多多少少是清楚的，她走之前，专程回家跟他们解释过。

当然是避重就轻的，说是自己有这个想法。

他们追问，那小程怎么办？毕竟异地一年不是件小事，已经是见过家长的关系了，要为对方考虑。

女儿当时就笑了，说，他正好也要去进修，爸爸妈妈这样问，是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吗？

他们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被女儿几句话糊弄过去，况且他们也看到了关于那场医闹的新闻。

这一年多，女儿没再提过程谨知这个人，他们更不敢提、不敢问，所以也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又听女儿要跟男生结伴自驾游……罢了罢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能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女儿打理好杭城的小家，等她回来。

远方的父母心事重重，许若愚在这边反而笃定了一件事——趁这次出来自驾，一定要找机会跟程谨知开诚布公地谈谈。

不管是重新开始还是退回到…

总比处在现在这种中间地带要好。不清不楚地，实在磨人。

她性子再温吞怯懦，也不是能得过且过的人。

而且结果最差，也总不会差过两人当下的状态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她是稍微清醒了还是更上头了，脑子里全是给自己打气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彻底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直到——

“你爸妈…去杭城了？你买的那套房子可以住了？”

他们这一路行至现在，都没有任何交流。

一开始，程谨知以为是许若愚喝了酒发蔫儿，不想说话，他也就保持安静了。但看她跟父母打电话的状态也挺好，便没忍住，就着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随便问些什么。

“......啊，是的。”许若愚听到话音，反应了两秒，紧接着就被方才脑子里的亢奋劲儿传染，仔仔细细地跟他解释——

“去年夏天就装修好了……

十一的时候我爸妈过去买了家具，今年过年我放了四五天假，就回了杭城，我们一家三口在新家过的年，都没来得及回宁城......

他们俩有假期就去杭城住一住，说家里不能没有人气儿，还说他们要替我守着这个小家......”

许若愚一定是喝醉了，因为她就像个小话唠，自打开口就一直絮絮叨叨，想起什么说什么，时间线都是混乱的。

程谨知一直耐心听着，努力通过她琐碎凌乱的叙述，去描摹体会分开以后，她的心情，和她的生活。

车遇红灯停下。过了这个路口，前面就是克木伊大学了。

许若愚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注意到，解锁查看，停止了说话。

车厢突然安静了。

程谨知神色沉敛，看着前面倒计时的红色数字一跳一跳，太阳穴里仿佛被扯了根弦，也跟着节奏一弹一弹，弹得他心慌。

许若愚突然“呀”了一声：“我爸妈拍的家里的角落，真好看！程医生你看！”说着，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程谨知侧头。

照片里是一个置物架，上面摆了很多张许若愚的照片，涵盖了从婴儿时期到大学时代的每个阶段，见证了她从娇小玲珑到亭亭玉立——应该是许爸许妈从宁城带来的照片，刚摆到杭城新家的。

他记得这个置物架的位置，就在许若愚说过的、他们俩的房间里。

红灯倒数至零，绿灯跳转。

程谨知未作评价，收回目光。

但心里发闷，好像被戳中了某些情绪。

许若愚晕晕乎乎的，也没在意程谨知什么反应，又把手机拿回自己眼前盯了几秒，重重地、叹了声气：“我真的，好想念杭城啊......”

这声感慨让程谨知心头一颤。

他冷哼了一声，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