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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翟青田最近在借着立遗嘱的事情，在跟移民局接洽？想要插队办理移民手续？”

莫角背对着门口，正在和阿k说话。

“刚刚只是突然想起来，不太确定，但现在查了一下，翟青田找的律师事务所，就是在移民局旁边，至于他有没有想要插队……我就不太清楚了。”阿k笑了下说，“毕竟受贿这种事他们也不会存个档给我去查。”

莫角没有对阿k的幽默表达什么看法，他兀自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阿k才像是察觉到不对：“你怎么对这个案子这么热情了？以前虽然你也积极查案，但总觉得你没多上心——”

“哪有。”莫角回过神笑说，“帮老大分忧嘛。”

阿k不置可否：“那你记得跟老大说就行了，我就不打扰老大了。”

“行。”莫角朝阿k笑，“你又要去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比赛？”

“什么乱七八糟……”阿k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收拾东西一边说，“有事电话联系。”

莫角点头。

屋外的方树见想了想，没有上前敲门，反而是在阿k出来前离开了走廊，径直往外走。

正在停车场等着方树见的高婧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跟阿k聊完，放下手机疑惑的看着他问：“阿k没查到翟青田去的地方附近有什么可疑之处？”

方树见坐进驾驶座，想了想说：“有人比我先问了。我没跟阿k聊上。”

“什么意思？”高婧疑惑。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隐瞒高婧：“莫角。他也问了阿k那附近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而且……比我要快。”

“莫角？他对什么都不太上心，怎么突然这么在意这个案子了？”高婧记得莫角最喜欢接的还是什么琐碎的小事，今天帮这个找猫，明天帮那个找狗，什么钱都没挣到，倒是认识了一堆附近小区的阿姨奶奶一辈。

但是……

这段时间，莫角对命案的关注度，是不是真的有点太高了？

尤其是在连环案上。

为什么？

突然之间的对这些事情这么上心了？

高婧看向方树见，她其实知道方树见眼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他怀疑莫角，怀疑这么长时间来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第三个人会是莫角。

但怎么可能，这孩子是个会因为一只猫而奔波于大雨之中，从不对辛苦、琐碎的事情抱怨的人，他虽然有些木楞，甚至不爱动脑筋，但大错误从不会犯，再说了，他跟翟青田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莫角的表亲一家发生的灭门案吗？”方树见的眼中带着沉寂的冷，“或许，查一查这个就知道了。”

高婧没有阻止方树见打电话给秦科的动作，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她是个识人不清，看什么都不够认真的人。

所以这些真实显露的时候，只有她对此感到诧异和不可思议。

明明曾经，都有千丝万缕的线索摆在她面前，偏偏她视而不见，自以为是的给每个人安排着人设。

还信以为真。

方树见挂掉秦科的电话时，无可避免的察觉到高婧低气压的难过。

她是个敏感却又从来都不愿意正视自己的敏感的人，明明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察觉到，并且感到不安，但她却可以忽视自己的感受，对自己说你要是一个坚强又爽朗的人，不该为这些小事费心思。

“阿婧，在生活中费心，甚至是处心积虑，并不是什么可怕又无耻的事情。”方树见看着高婧认真的说着，“生活才是我们的全部，无论是案件还是真相或凶手，其实都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要是把他们区分的太开，把一切分得太明明白白，反而会适得其反。”

方树见对上高婧茫然而泛着水光的眼眸，忍不住心软起来，但还是继续问：“为什么那么不愿意认真看待自己的生活？为什么那么的……排斥自己探究生活的细节？”

其实他早就发现高婧有点这个毛病，在案情中游刃有余，在凶手的圈套中依然冷静，能够洞悉对方的所有。

但突兀的是，她在生活中的迟钝和慢半拍，甚至像是封闭了自己感官，刻意杜绝自己和某些显而易见的，却并不属于寻常生活的事件。

准确的来说，她不愿意自己的生活与案件一类纠缠在一起。

高婧此时眼前似乎闪过什么，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堆积满的，属于父亲的各种各样的文件和档案，还有间歇不断的电话铃声。

急促的让生活一塌糊涂。

这些话，这些事情，没有人在意过，也没有人询问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深思过。

只有方树见，会不动声色的察觉到她的异样，会温柔而坚持的想要她正视自己。

眉目可见的全是笃定的信任。

高婧在方树见的注视下沉默了很久，直到落日余晖泛起了紫色，她才轻声说：“我少年时候，爸爸总是忙碌奔波于这个案子那个案子，他的手机永远都没有下来的时候——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会每天对我说晚安，每天对我说早安，也会认认真真的腾出时间陪我过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从不缺席我的人生。”

高婧又沉默下来。

方树见看向她，像是循循善诱一般的继续问：“这很好，是高叔叔会做到的，那你为什么……”

“我妈妈也是侦探。”高婧看向方树见，眼神和平静，“她是为了照顾我才放弃了工作，选择家庭的。”

方树见心下一疼，隐约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

果然，高婧说：“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牺牲，她也并不喜欢我。”

“可我记得阿姨是个很好的人，也很照顾小孩……”方树见沉默下去，他记忆里的事情太久远了，甚至不全面，最近的六七年来，他完全没有和离开城市的高妈妈相处过。

“是啊，她是个好人。”高婧想了想，中肯的说，“她只是不适合做我的母亲，不适合有我这样的女儿。”

因为我冷漠而无情，因为我自私而不可理喻，是她见过最失败的小孩。

配不上她跟高凯明那样情投意合的爱情。

甚至是沾染了这份爱。

“……为什么？”方树见不知道高婧心里想的，他只是困惑于高婧为什么那么说。

高婧闻言看向方树见，她第一次这么想，比起坦荡的方树见来说，明明是她更让人头疼，明明是她更让人失望。

她是那种……真正的，没办法深交，一旦深交就会在她身上感受到冷漠和不在意的那种人啊。

只会给人添堵，生活一塌糊涂的那种人。

“为什么这么想？”方树见再一次问。

高婧别开了头：“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你不能一辈子就一个人消化这些事情。”方树见认真的说，“你明明知道你什么都可以跟我分享，我什么都会接受。”

无论是什么，只要有关于你，是你的，我就都能接受。

这样的包容的心情，高婧无可避免的接受到。

只是……我要怎么说出口？

最终还是默默无言的回到家里，高婧垂着头不曾正视过方树见，也将所有的心思按捺下来，只字不语。

“如果你愿意，什么时候都能敲我的门。”方树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爱她，也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的传达给她，幸运的是，她也给了他回应，他想要的回应。

但直到现在，他又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的人生隔着那么多年，隔着那么多不曾互相了解过的事情，他们始终还是互不了解。

那扇门在高婧面前合上，她在门口站定了一瞬，将某些无法宣之于口，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一并收拾好。

她不是不愿意跟方树见交流，也不是对他提防，只是关于原生家庭之中不同于表面上的这些隐晦，她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是难得的，无法让她真正释怀的痛苦。

唐琴大半夜接到高婧电话的时候，恨不得问候她十八代祖宗，但为了钱包，又因为残存的理智，她还是咬牙切齿的好生问：“又有什么事情要咨询？”

“我就非得有什么事要咨询才能打电话给你？”

这回唐琴是真的确定这人遇上事了。

她认命的坐起来，想了想说：“除了这个，有什么必要让你半夜一二点打电话给

我？”

高婧沉默了一会儿，在唐琴要重新进入梦乡之前，突然说：“如果一个人有许多捂着的伤口，明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明明已经结痂不在意了，但这时候，她很在意的一个人竟然发现了她的伤，还笃定她没有释怀……她该不该翻旧账把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再回忆一遍？”

唐琴听了一会儿，敏锐的说：“亲爱的，如果你真的释怀了，就不会辗转反侧，直到现在还想要找个解决办法了，而且……说真的，释怀了的人，是不会在意自己重新提起过往那些事的。”

“只有根本没有释怀的人才会为说与不说纠结得头发都要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