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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之后，何路歌如常起床洗漱吃早餐，她的暑期班还没有结束，诺诺正一心一意地守着她没有离开，于欢和铃铛开发了许多新业务，托给“明唐”做宣传图册的福，她的小工作室已经接到两个大的订单，传统手工艺品并没有没落，还是有不少人很感兴趣，不管是真心喜爱，还是好奇跟风，总之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这样的单子不会少。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责任，没有人会永远怀念过去，顶多对何路歌肿着眼皮出现在大家面前感到吃惊，谁也不敢打听原因。

何路歌把一半精力分给了诺诺，一半用来带于欢和铃铛，顺便同卢卡斯商量，培训班结束后抽空把一楼重新装饰，工作室开了几年，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她没有提程一铭说的全部合作，只说了他愿意推荐卢卡斯去国外画廊的事，问卢卡斯自己的想法。

卢卡斯还是老样子，对与画廊合作十分抵触，不太感兴趣地说：“必须要和画廊合作吗？”

“不和他们合作，想开画展可能遥遥无期，总得有专业的团队来帮你策划定位，我们自己做不来。”

目前最现实的问题是没钱，卢卡斯说过，她手上的钱他不能用，即使他愿意用也是不够的。

卢卡斯并不是个看不清现实的人，他只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安慰她说：“有人喜欢我的画，欣赏我就够了，哪怕只是一个路人得到共鸣，改天我们把画全拿出来，请你、于欢和铃铛来看，附近的邻居也可以。”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尽自己可能帮工作室的忙，然后不停地学习绘画，非常完美。

于欢和铃铛在一边听到拍手鼓掌，强烈表达想要参加的意愿，在他们眼中，这样的画展超级酷。

何路歌却为此深深发愁，有谁会来一条民巷里参加画展？不追求名气和地位的人或许有，没有赞誉和追捧的画家那还叫画家吗？也只有像李知落那样，已经成功了的画家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而且就算是李知落本人，也要配合画廊来提升知名度。

她的思绪有些乱，认真地问卢卡斯：“李先生那样的成就你不羡慕吗？对，艺术不是追求财富，可是没有财富，你连画画的环境都无法保证，要不以后他的画室你就别去了。”

在艺术和面包这个现实问题面前，卢卡斯诚实地选择了面包：“画室还是要去的，顶多我以后隔一天去一次。”

想要更高的成就，又不愿意妥协，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而且很多时候不是你努力就会成功，中外多少前辈生前不是穷困潦倒地过完一生，死后才名声大躁，他们没有的不是才华，不是努力，仅仅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最终，何路歌还是尊重了卢卡斯的想法，暂时不考虑寻找画廊，再多给他两年时间，美术学院的学习结束再讨论未来，说不定在这两年中间事情会有别的转机。

……

何路歌再一次来到李知落的住宅时，暑期已接近尾声，学画画的学生们散去，于欢和铃铛正式加入“遗落的时光”，他们现在可顶了大事，许多客人甚至提出要他们上门进行装饰，好几次何路歌对这种要求迷惑不解，她这是手工工作室，为什么做了装修工人的活？

好在于欢脑子活络，铃铛做事细致，两人是真对这份工作有兴趣，一楼所有的装修都是出自两人的设计，创意感十足，从前低调冷清的工作室倒热闹起来。

梧桐树下，何路歌心里有些犹豫，最近她一直没有再来见李知落，是怕来了会碰到明南，卢卡斯倒是有时会提起，明南似乎很忙，带着几个新签约的画家出去参展，有一个还拿了什么奖。

何路歌听到他的名字会怔忡一下，那个人啊，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个多月没有碰面，李知落亲自给她泡了杯茶，笑着说：“最近都没见你，是不是怕我给你布置作业？”

“不是，最近有些忙。”

李知落也听说她最近接了不少单子，心里替她高兴：“今天找你来还是为了之前合作的图册，这批数量比较大，你心里有个底，明唐会有人和你接洽。”

原来是为了这个，何路歌一时之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端着茶杯表情纠结，扯出抹笑问：“怎么突然又要做图册？我以为他们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

“有为难之处你就直说，其实手工艺术品必不可能大量生产，我已经让他们压低数量，实在是艺博会即将召开，你的叶脉画最近是热门产物，主办方有人提出来，想作为礼品赠与贵宾。”

人家送钱上门，她有什么必要拒绝，何路歌认命地说：“没有为难，我会尽量完成。”

不就是辛苦一些吗，年纪轻轻地不努力，怎么养得起自己。

“李先生，我有件事想问您，关于卢卡斯去美术学院的事，他说是您找人帮着办的，其实是明南对吗？”这件事在她心里憋了许久，今天终于忍不住想问了。

明南曾要求李知落隐瞒真相，自然不可能是他告诉了何路歌，那又是谁向她说的？李知落斟酌着没有正面回答她：“有什么不妥吗？”

何路歌直言：“卢卡斯不是明唐的人，他用明唐的资源是否有些不妥。”

“话不能这么说，卢卡斯是个有才华的后辈，明南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画廊的经纪人，他懂得艺术尊重艺术发展，即使卢卡斯没有和他签约，也愿意培养他，我很赞成他的做法，就算不是他我也会这么做。”李知落接着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看不懂，当初明南把你带来，我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因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之间是有些缘故的，你不会受感情影响拒绝我的合作吧？”

何路歌还真的这样考虑过，可她不能说出来，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当然不会我喜欢这项合作，还想继续受您的教诲呢。”

天大的便宜放在眼前，不占白不占。

何路歌以为事情谈完了，没想到李知落坐着没动，又说起卢卡斯画的那幅《白露》，他从身边拿起一个包装好的画筒，慎重地交到她手里：“你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子。”

何路歌还没见过画的什么，只知道和自己有关，边打开边说：“您提醒我了，卢卡斯说画的是我，但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看到的人。”

画中的女孩很美，何路歌却觉得根本不像自己，她哪里这么美好过，卢卡斯画的只怕是他想像中的女孩。

李知落看着她将画装好，又说：“还有一件事，最近有些不太好的传言，你让卢卡斯放心，我会帮他讨个公道。”

他一时兴起，在沙龙活动上推荐了《白露》，为了给“明唐”留面子，并没有说明原作者是谁，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风声，渐渐大家都听说李知落推荐的那幅画是新派画家严溢的作品。

一时之间严溢风头无两，有人向“舟之梨”确认，“舟之梨”非但没有否认，还肆意对外宣传“明唐”早先还与严溢有过接触，而良鸟择木而栖，严溢选择了“舟之梨”说明他们才是画廊未来的希望。

李知落为此很不高兴，竟有人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明唐那边因为明南去了外地，暂时还没有消息，而且他想过，这件事“明唐”不会出面澄清，毕竟他们连作者是谁都不知道，也不会为一个不是画廊旗下签约画家的人出头。李知落本人也不可能主动去各种场合澄清。现在的情形是严溢小人得志，“舟之梨”为他争取到一场艺博会个人画展的资格。

何路歌抱着画筒气得打颤，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

回到“遗落的时光”，何路歌沉着脸把这件事一说，于欢和铃铛当即义愤填膺，卢卡斯倒很平静，这次的情况和几年前不同，作品在他手里，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话语权。

“我先见一见李先生，露露，你不要急。”

何路歌咬牙切齿地说：“我后悔了。”

“嗯？”

“如果你签约了明唐或者任何一个画廊，有人撑腰，就不怕人欺负！”

可惜后悔无用，李知落说要替卢卡斯讨回公道，她倒要看看严溢这次如何被狠狠地打翻在地。

“放松放松，你反过来想，只是因为我的一幅画，就能给别有用心的人造出那么大影响的势，对我来说是种肯定，想想也没那么生气了。”

铃铛气愤地说：“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欢拿着手机啪啪一直敲字，铃铛过去问他：“你干嘛？”

“我们先在群里发动一下，必须让所有人知道那家画廊的丑恶嘴脸！”

之前于欢接手培训班后，将所有街坊和家长拉了个群，不定时发一些绘画班的活动照片以及学生画作，搞得挺红火。虽然培训结束了，可是群没有解散，家长和孩子们对卢卡斯的神仙颜值都很有好感，每天在群里自发聊天，现在听了这事都气愤不已。

发泄一通后，于欢抱着手机忧伤地说：“完了，我还年轻，怎么就见识到艺术界的黑暗了。”

“拉倒吧你，你比卢卡斯还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