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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以茶漱口后，才又缓缓回到座位上，那个脆弱的胃仍难受得很。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白倩柔声问道。

冯曦摇了摇头，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容。心病，看什么大夫也是徒劳。

“拓拔凡那边有什么异动没？”虽然歼灭了他十数万战士，却都是取巧获胜，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拓拔凡实实在在的攻城，后面的战事，她已经无计可施。

尤其，这时候的拓拔凡定必对他们防范得很，之前巧胜，只因他太轻敌。骄兵必败。

只怪他太瞧得起冯跋，太瞧不起没有冯跋的河川一线。

“小青一直在密切关注，你少操心。”冯素弗给她倒上一杯热茶，“饿吗？我去给你......”

见她眉头又轻轻皱了下，他自觉闭嘴，不再提任何与食物有关的东西。

“那到房里歇会，这几天你几乎没休息过。”

“我不能睡。”拓拔凡的大军随时都会大举攻城，如此关键的一刻，如何能睡？

再说，一闭上眼她便会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听到那些惨绝人寰的叫声，她怎么睡得着？

“这样下去你身子会吃不消。”这女人，恁地不听话。

一旁的白倩也帮腔道：“王妃还是先去歇歇吧。”

“我不.....”身子忽然被冯素弗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惊，大呼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却一句话不说，只是抱着她大步走向屏风后面的大床。

“放开我，你这......这像什么话？素弗！”

白倩自觉退了出去。

“如果不想一个人睡，我不介意陪你。”把她放在床上，他闷声道。

“说......说的什么话？”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她迅速躲进被子里。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身后却传来她柔柔的声音：“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身形一顿，心尖划过无尽的怜惜，他无声坐在床沿上。

冯曦闭上眼，不再说话。

没有谁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对于一个在和平时代生活了二十一年的人来说，参与一场惊天大谋杀，残杀了近十万条鲜活的生命，这样的经历，生死难忘。

从此，她那双手也不再干净了。

经过一夜的整顿，次日晨曦初露时，拓拔凡亲自率兵攻打龙城。

这一次，冯素弗、小青，以及白倩均披甲上阵，龙城将士，全军出动，在城门一里之外与拓拔凡大军展开了生死一战。

无数的伤员被抬回来，又有无数负伤上药后咬牙站起来的战士重新加入到战争中。龙城外，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拓拔凡有士兵十七万余，龙城军加上从西域海线归来的战士也不过九万人，这一战，他们打得十分吃力。

拓拔凡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冷眼看着前方的厮杀，凛冽的视线越过滚滚尘埃，依稀可见龙城高高的城楼之上，那一抹孤单脆弱的身影。

此时此刻，她身边在无人可护她周全。

锐利的眼眸泛出几许邪魅的笑意。

经过了昨夜，满腔的怒火平息后，对她的兴趣却是越来越浓厚了。貌美的女子比比皆是，但，长得绝代风姿无双容颜却又聪慧细腻至此的女人，世间却是少有。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做他的正妃，与他一同接受泱泱魏国万千臣民的拥护和爱戴。

深深看了那抹朦胧的身影一眼后，邪魅的视线继而落在混战中的冯素弗身上。

河川一线的少君，冯跋麾下第一猛将，所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实力和谋略都不容小觑，只可惜......黄昏那次议谈，他已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

一个人若是有了弱点，就再也做不到无敌了。

他浅浅一笑，扬了扬手，两名追随他多年的侍卫悄无声息地隐了下去。

龙城高高的城楼上，冯曦心情沉重地看着战场上的厮杀，浑然不知两名武艺高超的侍卫已经悄悄翻上高墙，一步步向她靠近。

一名巡逻的士兵发现这两个潜入者，立即高呼：“有刺客！保护王妃！”

这一声大呼之下，各处守兵纷纷涌来。冯曦瞥见两人，大惊之下疾步想退开，但，仅学了数日轻功的她再快也快不过习武多年的精锐高手。还未待她退后两步，两人已一拥而上，一人一边劫持着她从城楼上跃下，向魏国军营飞掠而去。

龙城战士，除了必要的守兵，其余所有精锐已经倾巢而出，因此，王妃身边未有高手护佑。

这一惊变，让城内外所有龙城战士心神俱裂！

“王妃被掳走了！”

“保护王妃！”

众将士疾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名绝顶高手虏着他们的王妃一路向魏军军营而去。

冯素弗一声大吼，奋力击退不断涌上的敌兵，身形一跃，从众人头顶高高掠过，大刀一挥向三人狂追而去。

倏地，眼前一花，一人已稳稳挡在身前。

他奋起大刀，一刀向来人狠狠劈将过去。拓拔凡身形微动，躲过这一刀，回手一扬，长剑直取冯素弗心门。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胜负未分。

冯素弗这一抽身，他所带领的战士立即被逼得乱了阵形。小青与白倩心里虽焦急，却也无法像他那样丢下大军不管。战场危急，一丝差错也不能出现。

冯曦被两人劫持在魏军所在的高坡上，前面的战事她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龙城军正节节败退，她厉声疾呼：“素弗，回去！他们需要你！”

冯素弗哪能不知自己的离开对大军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但，她人在敌军手上，他如何能安心应战？

咬了咬牙，他气聚丹田，大刀挥舞，与拓拔凡拼起命来。

不怕疯子横，只怕疯子不要命。

拓拔凡在他的疯狂攻击之下，渐感吃力。忽然，他薄唇轻勾，身形一转，长剑正对冯曦心门急速刺去。

未料他会突然对冯曦出手，冯素弗大惊之下，心神俱裂，修长的身躯完全听从心中意念，向冯曦飞扑而去。

大风起，飞扬的不仅是天边云霞，还有那溅了漫天漫地的殷虹血色。

冯素弗高大的身躯挡在冯曦身前，那一剑，从他背后深深刺进，又被狠狠抽出！

他倒在冷冽的风中，倒在她眼前，阳光下，眼里却都是安心的笑意。

她没事，她没事，还好，他赶上了......

而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她面前倒下，倒在一滩血泊里。拓拔凡的长剑狠狠抽离他的身体后，再度向他刺去......

“不要——”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挥开两个劫持她的人，纤细的身子迅速向他扑去，险险挡在他身前。

拓拔凡吓了一跳，想收剑却已然来不及，锋利的长剑眼见就要无情刺入她的身体。

冯素弗一声低吼，一个翻身把她护在身下，那只收去五成功力的一剑再次穿透他的身躯。

拓拔凡松了一口气，对着垂死的人正欲补上最后一击。忽然，天崩地裂的一声低吼，响彻整个云霄。

凛冽的刀光，光芒四射，一瞬间，把天地笼罩在一片白光中。

他，大刀一挥，耀眼的刀光一闪，龙城之外，数不清的魏军士兵残骇被砍飞了出去。绿影掠过，顷刻间已到面前。

拓拔凡只觉得胸口一闷，还未来得及出手反击，身体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甩了出去。他心下一惊，在半空极力翻身，险险落在十数丈之外。

他怒目圆睁，抬头望向高坡上的人。

那人，一身绿衣迎风飞扬，高大的身影如天神矗立，来自地狱的饮月刀寒光四射，杀气凛然。

“王！我们的王回来了！”

“战神回来了！回来了！”

龙城战士，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王回来了，他们的王回来了！冲啊！杀光这些魏国走狗！杀！

饮月刀刀光闪耀，高坡上，魏国侍卫悉数倒下。寒光一闪，战神向拓拔凡疾飞而去。

跋来了，他终于来了，在最紧急的关头！她满心欢喜，却又满心悲凉。你来了，可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素弗，素弗！他来了，他来救我们了，你看到了吗？素弗，振作点，你给我振作起来！”

泪，滴落在他渐渐冰冷的脸上。

他来了，保护她的人终于来了。

他的眼里都是笑，欣慰的笑，安心的笑。

魔女，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魔女，那天，我不是在演戏。

知不知道，我真的喜欢你，喜欢到心里会发痛？

别哭，魔女......

大哥来了，我也该走了，魔女，保重，魔女......

第一次看到你，在太后的寿宴上。

你一身奇异的妆扮，绯色妖娆，十分狂野，十分妖媚。你的美炫花了所有人的眼。

尔后，你换了一身清雅淡妆，和桀栩唱着一首我不认识的歌。那时候的你清丽脱俗，飘逸动人，完全颠覆了刚刚那野性的形象。我从来不知，一个女人可以有那么多面，而每一面，都如此。迷人。

你闪着勾魂的眼眸，深情凝望桀栩，我知道你在做戏。可你不知，那个男人早已沦陷在你的一颦一笑中，你不知，他因为你承受了两个狂徒的奋力一击。

慕容云的怒火我能理解，而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哥会气得暗中伤了桀栩。

你与慕容云情投意合，你让桀栩为了你远走边疆，你和我大哥也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固执的认为，你是个水性冯花的女子。

你在宫里惹了一堆事，却要大哥为你收拾残局，其实，那时候我有一点瞧不起你。

将军府那一战，你对大哥的在乎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看到大哥危在旦夕，你不顾一切跑出去，哭着求他离开，那支冷箭差点要了你的小命！那一刻，我认定你就是我唯一的嫂子。

我想像大哥一样保护你，用生命去保护你！

我带着将军府的战士回了河川一线，听闻你在路上被拓拔凡虏去，不知为何，我整日里心情焦虑，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战士们笑我犯相思，他们却不知，我只是牵挂我的嫂子，我不是犯什么劳什子相思。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离开河川一线去找你。一路上，我一刻也没停过，不记得累死了几匹马后，我到达了你失踪的那个镇子。人去楼空，我像个傻子一样痴痴找了你半天。

派出去的人飞鸽传书说你和大哥正在回河川一线的路上，我便又马不停蹄的原路赶回。

我到的时候，你们据说两日后才能到，我忘了当时抱怨了几句什么，便倒头睡了过去。这一睡，整整两天两夜没醒过，因为之前那十几个日夜，我一刻都没合过眼。我想我真的累极了。

醒来时，听闻你们已经到了城外。我高兴坏了，想立即出去接你，走到门口又忽然像个娘们似的怕自己仪容不雅，别扭了下，还是拿起几乎没用过的镜子，省得被你看到要遭你嫌弃。我知道，你很爱干净，你怕脏。

镜子里的男人满脸胡茬，一张脸脏的连他娘再生也认不出，那模样，吓得我把镜子一扔，赶紧找了个池塘跳了下去，跳下去以后，惊觉池水冰冷刺骨，才想起这时令露天洗澡好像不怎么适宜......

在大哥的马背上，我总算看到安然无恙的你，那时候，呼呼的松了几口大气，也才发现，原来一颗心听到你出事以后，一直没有放松过。

在川洛的时候，你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那姿态和气质，几乎让我不敢逼视。我怕多看两眼，会忍不住再跟大哥说一次：你的女人我要了！

大哥伤重，你以为自己被丢下了，可我怎么会丢下你？看到你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惊险万分，我吓得连心脏都要停止呼吸。救了你之后，看到你粉嫩粉嫩的手背被擦伤，我其实心里痛得紧，但不知为何，出口的却是骂人的话。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尤其，当时记挂着大哥的伤，也没空去思考太多。

你什么都不说，一路上紧紧抱着我，那是第一次，我们靠得那么紧，一路上，我的心狂跳不止。如果不是心系大哥，我真想与你就这样，让马儿一路跑下去，永远不要停。

那天小青说的话太震撼，我还来不及去消化，你已吐了满身的血昏死了过去。那两天两夜里，我一直守着你，每当无人的时候，一双手便不听使唤的去触摸你，你的脸，你的鼻子，你小小的嘴巴，还有你粉嫩的耳垂脖子和小手。

昏睡的你安安静静的，很乖，很听话，也不会拒绝。

然后我便想着，其实你一直不醒来，一直睡在我身边，也挺好。

第三天你醒了，你不再需要我。

心被掏空的了一样，很委屈，盯着那个婢女，我想把她一脚踢飞出去。

你回头说，要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因着你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打消了偷偷运走那个婢女的念头。

那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变成了大哥，在黑漆漆的地方等了你千百年。似乎有人在问我，一直这么等下去，你愿不愿意？我大声告诉他，我愿意，我很愿意，不管等多少年，一千年，一万年，我也要等到我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