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星月也没有飞雪，只有呼啸的寒风擦着窗户过去，搅得人更加心神不宁。

傅时颐坐在书案后面，抬眼望了望窗外，又收回目光看向桌上，上面除了有堆积的公文外，还有一幅地图，晟京地图。

他已不知将地图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看得上面的每一条街、每一座房屋都像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晟京城的一草一木。

十五日，她消失了整整十五日！

晟京城能找的地方他已经派人找了个遍，甚至还死马当活马医把附近的州府上下也搜了一番，若还要细致，就只有掘地三尺。

他已在心里设了时限，三日后若还是一无所获，他不管谁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他也得另有所作为。

侍卫营。

戚遥辗转难眠，刚睡着不过一个多时辰，周围的人竟陆续起了床。

外面天还没亮呢……

她也不得不睁着惺忪的睡眼起床，迷迷糊糊地穿衣梳洗，跟着大家出了门，来到一处校场上。

她记得三等女卫的头头叫佥使，如今姓梁的佥使大人就站在前头的高台上，听下属回禀人已到齐，方才往前走了一小步，俯视着她们。

梁佥使肃然开口问道：“谁是新来的？”

戚遥和郭灵各自出列，站在队伍旁边，单膝跪地拱手，“大人。”

“今日你们二人加练四个时辰，明日再入宫当值。”

“是。”

四个时辰……

戚遥听着心里都颤了一颤。

梁佥使训了几句话后就让她们散了，说是散了，其实也是各忙各的去。

有的练功，有的去宫里上值，还有的绕着校场一圈又一圈地跑，步子整齐划一。

戚遥也是现在才知每间屋子里都有个小头头，不算官，只是佥使大人认命的小管事，管一屋子的人。

她们屋子里管事的叫胡小玉，名字听着秀气，脸长得也秀气，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是个能耐不让须眉的女子。

佥使大人下了令，要她们练功练一整日，胡小玉先跳上梅花桩给她们演练了一番，再让她们二人各自占块地方，自己练自己的。

戚遥重复起胡小玉方才练过的招式，和她师傅让她开蒙习武时练的招式一模一样，是用来练底子的，兴许教别人习武的人用的都是一样的教法。

从前她师傅每日只让她踩着梅花桩练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都能把人累得大汗淋漓，而她记得佥使大人说的是……四个时辰！

戚遥昨晚本就没怎么休息，脑袋昏沉，练了一两个时辰后身子越发疲软，加上之前的伤口还在作痛，她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跌下了梅花桩。

好在她轻功后好，反应够快，脚尖飞快地点地站稳，结果身子前倾，迎头就撞在了木桩上。

“啊呀！”戚遥痛得叫唤了声，捂着生疼的额角，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她的耳边传来了一丝颇具讽刺地笑声。她抬起头，见郭灵就站在她面前这根木桩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四个时辰，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个练法，后面不止戚遥上上下下，到处磕磕碰碰，连郭灵也多次跌下梅花桩，吃了些苦头。

时辰到了，戚遥浑身的力气也像耗尽了似的，提着剑慢吞吞地往回挪。

回到房里一照镜子，戚遥看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委委屈屈，那些红肿的地方连碰都不能碰，一碰就疼。

郭灵也好不到哪儿去，看了一眼铜镜就将铜镜放趴在桌上，不想再看。

“一会儿你们两个就和其他人去巡夜，同行的还有师姐们，你们一定要守规矩，小心些，别给自己惹麻烦。”

“是。”戚遥点了头应道，脸上没有什么不情愿，心下却欲哭无泪。

她昨晚没怎么睡，白天累了个半死，晚上还得去巡夜？

可是飞羽司的人对上司的命令只能服从，不能叫苦，更不能反驳。

到了上值的时候，戚遥跟着她们这间屋子的人一同离开营地，进宫。

侍卫营的大门就是进宫的宫门，只是个供侍卫出入的地方，比起其他的宫门要小不少。

穿过宫门时戚遥不禁抬头看了看，之前她咬牙坚持就是为了进这道门，她这次能靠自己的本事得偿所愿，以后也一定可以！

夜阑人静，还在宫廷内苑里走动的除了打更守夜的内监之外，就是她们这些女卫。

每天夜里都有数百女卫巡守后宫，她们分作了十来支小队，每队二十人，分一等女卫四名，二等三等女卫各八名，在不同的区域内巡逻。

三等女卫在队伍里便是最卑微的，除了得谨小慎微不能惹那些师姐外，还得负责举火把给师姐们照路。

戚遥昨日抽空看了看皇宫内苑的地图，她的记性好，大致记住了一些宫门和宫殿的位置。

她将路上看见的宫苑和地图对应起来，很快就知道了她们在的方位。她们今夜巡守的是西面的几座宫苑，都是给嫔妃住的，但是如今这些院子里空空荡荡，好像没有主子。

她听说过，当今陛下似乎是个不重女色的人，身边没有什么嫔妃侍妾，膝下的孩子也就那么三两个，一个是病重的太子，另一个是傅时颐的母亲，还有一个就是那日狼狈地跪在陛下寝宫外的王爷。

正因陛下子嗣凋零，才格外看重太子，想尽办法医治太子的病。

爱屋及乌，赵瑶华是太子独女，定是个被爷爷娇宠上天的郡主，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她们一直巡守到了五更天才回营地，换另一波女卫顶上。

戚遥又累又困，坐在床边靠着墙捶腿，捶得昏昏欲睡。

方才胡小玉说她们只能歇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得去练功，用了午饭还要继续去宫里当值。

戚遥靠着冰凉的墙壁，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早已开始唉声叹气。

想想昨夜，宫里虽没什么人往来，但那些路过的宫女太监见到她们，都得停下来鞠上一鞠，以示敬重。

女卫里是分三六九等，可整个飞羽司在宫里的地位仅此于皇家主子。

这等风光的背后藏着的满是艰辛，正如老话讲的，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