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醒来后，我会第一时间去杭州找你，此时无法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到那时，我再细细的讲给你听。

所以，一定要等我醒来，务必要等我醒来。

我一定会醒来，为了你醒来。

北漠瑶想将那四个字，再重复一遍，可终究还是没了力气，他冲着云染动了动唇，最后却也只是扯出了一抹很浅很浅的微笑，然后他握着她手的掌心，力道彻底消失，缓缓地垂落在地上，他长长的睫毛轻闪了两下，安静的闭上，整个人陷入一片漆黑的昏迷之中。

云染心底一慌，下意识的抓紧了北漠瑶的手，可任凭她怎么用力的握他的手，他都没像是刚刚那样，动一动眉心，颤一颤指尖。

她再次哭到，泣不成声。

u护车停在一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抢救医生，从车上快速的跳下来，跑向了北漠瑶。

……

云染真的回了杭州。

她倒不是因为北漠瑶的话，回的杭州，她担心极了北漠瑶，即使她无法出现在他的病房里，守在他的身边，她也更想留在北京，守在医院的楼下，打探一些他的消息，知道他安好与否。

只可惜，在她跟着救护车，急匆匆的赶到医院，北漠瑶被推入手术室后，她的腹部开始疼的厉害。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看到白色的内裤上，沾染着一小片的血迹，她当场吓得险些没晕倒在厕所里，腿软的脚步都走不稳，最后还是一个小护士，看她脸色惨白的吓人，好心的扶她去了妇产科。

可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厉害的缘故，动了胎气，有点滑胎的迹象，好在情况并不严重，医生给她打了保胎针后，又给她开了一些安胎药，特别叮嘱她回家务必好好卧床休养后，才放她离开。

云染从妇产科出来后，直接去了北漠瑶手术室所在的那一层楼。

她在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路上，有给小王和陆半城打过电话，所以她从电梯里一出来，就看到他们都已赶到北漠瑶的手术室门口了。

不过，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她不想见的人：梁豆蔻。

云染想，可能是小王或者陆半城，谁在接她电话时，恰好在顾老先生的病房里碰见了梁豆蔻，她也得知了消息，一同过来了吧。

北漠瑶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三个人在门前，焦急的等待着。

云染被北漠瑶和腹中的胎儿连续惊吓了两次，早已累的浑身疲惫，再和梁豆蔻碰了面，搞不定会闹出什么事，云染思量了片刻，最后趁着三个人都没发现她之前，又折回电梯，离开医院，搭乘出租车，回了她和许温暖租的房子处。

老老实实的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云染身体舒服了许多。

可因为有滑胎的迹象，她还是很注意，想着自己留在北京，每天都得折腾一日三餐，回到杭州，倒可以省心不少，索性就在拿着手机，订了张火车票，当天回去了。

因为腹中胎儿的缘故，云染不易长途飞行，所以出国的时间，被待定了下来。

母亲自然是问过她，怎么回来了。

她不敢让母亲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胡乱找了个学校临时有其他安排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在杭州的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小日子过得安逸平静，尽管因为牵挂和担心远在千里之外京城北漠瑶的情况，时不时的会魂不守舍、心浮气躁一番，但也没多影响身体，在她回杭州的第五天，去医院里产检时，胎像已稳定了许多。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小王发来的一条“顾总已经醒来，请勿牵挂”的报平安短信。

云染看到那条短信，提着的心，终于平定了下来，然后握着手机，就想到北漠瑶昏迷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等我醒来。

这几日，她不是没想过那一幕，可也只是偶尔恍神时，想一想，很快便又会压到心底的深处，不让自己去碰触。

不可否认，她的确因为那简单地四个字，心底动摇了。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动摇。

取舍，永远都是最难的难题。

云染很庆幸，因为腹中胎儿的缘故，她不得不留在国内，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在离开和听北漠瑶的话留下等他醒来之间，选择哪一种。

云染在谈不上是等北漠瑶醒来的等待中，继续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最后，等来的不是北漠瑶的电话，也不是北漠瑶的短信，而是一则关于北漠瑶的新闻。

……

北漠瑶在手术结束后的第二天，就醒来了。

不过醒来了没多大一会儿，在药效的催动下，他又沉沉的睡去。

北漠瑶用的医疗设备和药物都是最好的，加上他在部队里呆过几年的缘故，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很多，所以他只是昏昏沉沉的睡了不过三四天，整个人就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他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给云染发个短信，可他在云染出国的那天，从爷爷病房里出来后，不知道把手机丢在哪里了，而他彻底清醒后，病房里只有梁豆蔻一个人，小王和陆半城恰好都出差了，导致他联系云染的事情一直耽搁到，小王从上海分公司回来。

那天的北漠瑶，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下午还下床简单地活动了活动。

那晚的北漠瑶，本想借小王的手机，亲自给云染聊上两句的，只可惜，小王却告诉了他一件急需处理的、更重要的事情。

小王下飞机，已是夜里十一点钟，他没回家，直接赶到了北漠瑶所在的医院。

打完吊针的北漠瑶，都已睡下了，却被急匆匆赶来的小王吵醒了。

北漠瑶第一个反应，以为是公司那边出现了什么急事，不过他倒也不在意，下意识的就想开口，给小王要手机。

结果，他话都还没说出来，小王就喊了一声“顾总”，迫不及待的开了口：“顾总，您还记得，年前，顾氏企业年会上，秦秘书被绑架的那件事吗？”

北漠瑶到嘴边的话，蓦地凝注，冲着小王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记得，没吭声。

“顾总，你当时不是怀疑那件事是人背后针对秦秘书吗？还特意吩咐我查一下那几个人的来历，看看他们跟谁接触过，但是那几个人因为秦秘书那件事，不都被关在派出所里吗？有一个，家里花了些钱，在牢里表现比较好，前两天被放出来了，我特意吩咐人，留意了他，起先，他倒是很正常，接触的都是一些和他一样不务正业的人，每天泡夜店打牌喝花酒，就今天下午，我吩咐的人，给了我回应，说他在酒吧里，看到那个人竟然认识一个叫力哥的人，而且那个力哥对他很客气，还递给了他一支烟，赏了他一瓶好酒。”

力哥？

北漠瑶虽然不混那个世界，但是却也听过这个名字，算是那个见不得光的世界里，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早在云染出事后，小王就已经查过那几个人的背景资料，出身极其普通，而且混了这么多年，也充其量算是个小混混。

按理说，他们见了力哥那样的大人物，应该是对他恭恭敬敬的，怎么反过来，却变成了力哥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北漠瑶虽没说话，但小王却从他微蹙的眉心里，大概能猜出几分他心底的想法，于是，紧接着又开口说：“像他们那样的大哥，对一个不起眼的小混混那么特殊照顾，肯定是那个小混混为他做了什么卖命的事，可那个小混混最近唯一做的一件大事，就是绑架秦秘书，所以，顾总，这么说起来，真真正正对付秦秘书的，根本不是那几个小混混，而是力哥……”

“秦秘书和力哥从来没有过交集，无冤无仇的，怕是力哥没道理针对秦秘书，定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请力哥动的手。”

“所以我特意查了力哥这几个月的账户，在秦秘书出事的前两天，力哥的账户里，的确进了一大笔钱，而那笔钱，是以s市的一个普通市民的账户里汇过去的。”

小王说到这里，倒是迟疑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一样。

北漠瑶眉心蹙的更厉害了，掀起眼皮，望了一眼小王，示意他继续说。

小王用力的抿了一下唇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语出惊人又透露出一件更劲爆的消息：“一个小市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钱，这显然是不合理的，然后我就继续查了一下那个小市民的所有亲朋好友，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那个人名，叫周婧。”

“哦，不，顾总，确切的说，应该叫周彩霞。”

“她是s市的人，而那个小市民，是她远方的一个亲戚，她将户口从s市调到京城来时，改了姓名。”

顿了顿，小王一鼓作气的全盘而出：“而这个周婧，就是顾总，您知道的那个周婧，梁小姐的经纪人。”

“而且我在调查的过程中，还无意之间得知，周婧和力哥，曾是高中同学。”

小王将所有想说的，全都说完了。

室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北漠瑶靠在病床头上，盯着窗外漆黑夜色的神情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样。

小王摸不清北漠瑶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他心底却反复的缠绕着一些话，他很想说，可却又不敢说。

他知道，顾总不喜欢梁小姐，可顾、梁两家向来关系很好，纵使顾总对梁小姐很多时候不客气，但也没那么过分，多多少少也跟顾老先生被梁家爷孙二人救过命有关。

而秦秘书，论家世，比不上梁小姐，论远近，好像……也比不上梁小姐。

顾总毕竟是他的衣食父母，有些事，他还是不敢造次的。

小王站在北漠瑶的面前，挣扎了许久，最后咬了咬牙，抱着大不了被北漠瑶寻骂一顿的想法，再次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顾总，我知道梁小姐不是我能议论的，但是，顾总，您心底应该清楚，周婧没道理平白无故的对付秦秘书，她之所以做这些事，怕是和梁小姐脱不了干系。”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北漠瑶，听到这句话，哼哼的冷笑了两声：“还用你说？”

小王默默地低下头。

室内又陷入了无声的空白中。

北漠瑶的手，随意的搭在病床的扶手上，指尖很有节奏的敲着，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听得小王到最后，不知为何，心底发起了慌。

也不知过了多久，北漠瑶指尖敲打着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瞄了一眼小王：“联系夏先生，尽快安排我和他见面。”

“夏先生？”小王有些迟疑。

北漠瑶知道小王在犹豫什么。

坦白来说，没有棘手的问题，他是真的不愿意和夏先生有过多的交集，这人背景比丁哥强大许多，见不得光的地下势力分十成，他占其中的八成。

请他出马，定然是可以掌控了丁哥那边所有的动态，如此一来，也等于是知晓了周婧和梁豆蔻那边的动静。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想到这里，北漠瑶掀起眼皮，又望了一眼小王，语气比刚刚来的郑重许多：“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是，顾总。”小王看北漠瑶态度坚决，应了下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小王提出告别，北漠瑶没留他，在他出门时，他才想起，他还没联系云染，于是又开口说：“给秦秘书发个短信，告诉她我醒来了。”

-

第二天上午小王来医院时，告诉北漠瑶，夏先生约他这周五见。

……

周五那天一早，北漠瑶不顾身体有没有好利索，执意出院，在小王的陪同下，去bj一个老胡同里，见了夏先生。

他说明来意后，夏先生没有片刻的犹豫，当着他的面，直接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一进来，夏先生立刻冲着北漠瑶做起了介绍：“顾先生，他是姓力的最得力的助手，从他这里，您可以知道姓力的所有事情。”

力哥见了夏先生，都要尊称一句“夏三爷”，夏先生自然不会用“力哥”来形容他。

夏先生对北漠瑶说完话后，才转身看向了“力哥”最得力的助手：“这位是顾氏企业的顾先生，他今天找你来，是要问你一些事情，你只需要如实禀报就行了。”

“是，夏三爷。”力哥最得力的助手恭敬地应了下来，然后冲这北漠瑶问好：“顾先生好。”

北漠瑶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坐在他身边的小王，拎起了一个大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摞一摞红色的钞票。

力哥最得力的助手看到那些钱，眼睛都直了。

小王开门见山的问：“说吧，你们都对云染做过些什么？是谁指使你们做的？”

夏先生在力哥最得力的助手没开口之前，插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姓力的再混十年，也混不到我的今天，更混不到顾先生的今天，这可是你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顿了顿，夏先生转头，看向了北漠瑶：“顾先生，不知我说的对吗？”

从进屋和夏先生打完招呼，一直沉默到现在没说话的北漠瑶，转头，迎向夏先生的视线，神情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力哥最得力的助手不是傻子，如果说夏先生在他的世界里是个大人物了，那么顾先生在他的世界里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大人物。

现如今两个人对他客客气气的，简直就是给足了脸面，他哪里敢给脸不要脸，想都没想的就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顾先生，夏先生，找力哥办事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影星梁豆蔻，和她的经纪人周小姐，周小姐是力哥的老朋友，两个人一直都有联系……”

“……最开始，是想着要拍秦小姐一些裸-照和不-雅-视-频，曝光在网上，让她身败名裂，无法做人……”

北漠瑶只听，不说。

他在抓到“裸-照”、“不-雅-视-频”、“曝光在网上”这几个字眼时，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凌厉。

“……后来没得逞，就对秦小姐母亲下了手……”

北漠瑶点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隐匿了他的表情，但却有着森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蔓延了出来。

“……为了让秦小姐离开汇视，力哥还派了一个兄弟，恐吓了秦小姐好几次……有次还抢了她的包……”

随着力哥最得力的助手吐露的事情越来越多，北漠瑶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低沉。

到了最后，整个室内的气压，都低冷到了极致。

他眼底没什么情绪，漆黑深邃，却远比他动怒时，来的更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背后，她们竟然对他的小做-爱、他的小麻烦，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肮脏事？

若是当初在顾氏企业的年会上，他没有凭着高跟鞋，敏锐的发现，她就在那栋别墅里，是不是她就已经被人毁了？

北漠瑶夹着烟的指尖，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北漠瑶夹着烟的指尖，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想杀人的心，后怕的感觉，一瞬间充斥满了他的全身。

同样气愤无比的，还有坐在一旁的小王：“简直是太没人性了！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遭到报应！”

力哥最得力的助手已经把能说的全都说了。

夏先生看北漠瑶迟迟都没开口的意思，转头，看了北漠瑶一眼，出声问：“顾先生，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北漠瑶眯了眯眼睛，说不清是气的还是心疼的，有些说不出来话。

夏先生等了片刻，又开口说：“顾先生，不如，姓力的那边，我去处理……”“不用！”

北漠瑶忽的开口，打断了夏先生的话，他的声音凌厉无比，吓了夏先生一跳。

北漠瑶神情冷的宛如结了冰，他递给夏先生一个抱歉的眼神，又开了口，语气依旧带了几分煞气：“姓力的那边，不要动他，留着他，你……”

北漠瑶扫了一眼力哥最得力的助手，“……还留在姓力那里，只要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动了姓力的，还会有下一个姓力的。

这一次是他侥幸救了云染，万一下次，没有侥幸怎么办？

他不可能拿着云染去冒险。

既然他们玩阴的，他就陪着他们玩阴的。

想到这里，北漠瑶冲着力哥最得力的助手又开口说：“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顾先生，您放心，只要力哥那边，对秦小姐任何的风吹草动，我都会立刻通知您的。”

……

从夏先生那边离开，北漠瑶直接回了别墅。

一路上，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压，低的让人透不过气。

开进院里，小王立刻跳下车，大口的吸了一口气，才走到后车门前，伸出手，拉开了车门：“顾总，到了。”

靠在车背上，闭目养神的北漠瑶，不知在想些什么，面对小王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小王看的出来，北漠瑶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站在车旁，不敢在出声。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北漠瑶依旧保持着闭眼的模样，忽然开了口，“小王，你去做件事……”

接着，北漠瑶语气淡淡的就吩咐了一长串的话。

“是，顾总。”小王一一记下。

北漠瑶坐在车里，静想了片刻，确定没什么好吩咐的，弯身下了车，走到门前，抬起手，刚准备输入密码时，北漠瑶忽然想到了正事：“对了，小王，你明天过来的时候，帮我买部新的手机。”

小王点头，称“知道了”。

北漠瑶没再说话，微颔了颔首，转身，推开门，进了院里。

等北漠瑶身影消失在屋门后，小王才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过了没一个小时，一则新闻在网上火了半边天。

……

步入三月份的杭州，一天比一天暖。

周五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蓝云白，几乎无风。

前两天，一天之内，腹中的胎儿和北京的北漠瑶，都没了事情，云染这两天的心情，真的是好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