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重力，将他整个人撞飞，然后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先是一阵毫无知觉的空白，随后就是尖锐的剧痛从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里蔓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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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云染蹲在地上，啕号大哭的时间太久，机场书店里挑选书的客人，有些心软看不下去了，走到云染的面前，蹲下身，关心的询问起了她：“小姐，请问你还好吗？”

云染趴在膝盖上，晃了晃脑袋，哭的嗓音都沙哑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没说出话来。

爱了那么多年，都爱到深入骨髓了，不管她昨晚在他面前表现的多好，她心底都清楚，她嘴里说着会考虑考虑将来，实际上根本就没想着要考虑。

这些年来，若是真的想要将来，追求她的男生里，有钱的，有才的，有势的，不是没有，她大可以去考虑。

可她之所以不愿意，不过是因为，她的婚姻只是为了他一个人存在，若是真的无法嫁给他，她这一生也就不会再结婚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等他，等他喜欢上她。

如今，她终于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了，可他和她还是犹如隔了千山万水般那么遥远，依旧无法在一起。

他是她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啊，就这么和他散落天涯了，甘心吗？

真的不甘心……尤其是在看到那两张纸币后，她就更不甘心了……可不甘心，她又能怎么样？真的让他为了她，放弃了他仅有的、唯一的亲人吗？

知道自己不会让他那么做，知道自己必须要断了和他有关的所有念头，可心底总是难免还会想着“如果他回头，那盏灯还亮着”。

⊥像是此时此刻，她搭乘的那坐飞机，都要起飞了，可她却迟迟不愿去登机，甚至，她脑海里还冒出了一个念想，她想要去见他一面……

“小姐？小姐？”身边关心云染的人，还在喊着她的名字。

云染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因为蹲的太久，腿有些发麻，她险些摔倒在地上，好在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子，扶了她一把。

“还好吧？”那男子关心的问。

云染胡乱的点了点头，哽咽着嗓音说了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去理会面前站着的女人递上来的纸巾，忽然就转过身，连刚刚付款买的杂志都没拿，就冲着机场外跑去。

从昨晚，她从陆半城那边听到那样的话后，她一直都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她现在就感性一次吧，顺着自己的心，去见他一面，就一面，最后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看他就好……

站在机场出口，云染左右环顾了两圈，看到出租车等候处，队伍排的那么长，她焦急的跺了跺脚，然后就冲着停车场一路小跑了过去。

那边有不少黑车，她随便找了一辆，也不管价格合理不合理，坐上去，就焦急的催促着司机师傅出发。

云染先去了顾老先生医院，用手机付完车款，她刚下车，就看到从医院门口晃出来的小王，她急急的喊住了小王。

刚准备打开车门的小王，听见云染的声音，左右张望了两眼，才找到了她人，然后立刻迈步，冲着她走了过来，一脸惊讶的问：“秦秘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今天中午的飞机吗？”

小王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已经十二点半了：“难道航班出现了什么情况，被取消了？”

云染摇了摇头，还没开口说话，小王就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睛：“秦秘书，你哭过了？发生了什么事？”

云染扯着唇角，浅笑了一下，没回答小王接二连三的问题，而是直奔主题的询问：“北漠瑶呢？他人在不在病房里？”

“秦秘书找顾总吗？”小王反问完后，才意识到，云染刚刚嘴里喊得是“北漠瑶”，而不是“顾总”，他有些古怪的望了云染两眼，才继续开口回：“顾总，他十二点多一点的时候，就离开医院了，现在人还没回来……”

不在医院？云染微蹙了蹙眉，冲着小王挤出一抹浅笑，道了一声“谢谢”，也不等小王“哎”了一声，还想再跟她说点什么，就径自的转身，抬起手，冲着路边的一辆空车招呼了两下，然后拉开车门，坐上去，就去了北漠瑶的公司。

问过前台后，云染才知道，北漠瑶压根就没来过公司，然后她就搭乘出租车去了北漠瑶的别墅，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

在离开北漠瑶小区门口时，云染问了一下门卫。

门卫想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回：“没看到顾先生回来过。”

不在医院，不在公司，也不在家，他会去哪里呢？

云染细想了一会儿，就去了北漠瑶平常喜欢去的四季酒店。

他在那边，长期有留房间。

云染知道房间号，和去他别墅时一样，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最后还是一个打扫卫生工作人员经过时，告诉她，她刚刚打扫过这个房间，没人入住。

小王没跟在北漠瑶身边，他肯定不是去谈工作了，难不成和陆半城在一起？

云染想到这里，连忙摸出了手机，在拨陆半城电话号码之前，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找了这么半天，怎么就没想着给北漠瑶拨个电话？

将陆半城的电话号码，改成了北漠瑶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听。

云染蹙了蹙眉，挂断后，又重新换成了陆半城的电话号码，响了还没半声，陆半城就接听了，和小王一样，语气充满了惊讶：“小爱？你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

“我，我有点事，耽搁了……”云染草草的解释了一下，就直切重点：“……半城哥，你现在和北漠瑶在一起吗？”

“没有啊，他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没有……我打了他电话，也没人接……”

“你现在找他有急事吗？”

云染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

陆半城倒也没多问，在电话那端想了一会儿，就对着云染说了几个北漠瑶心情不好时，喜欢去的地。

其中有一处，就是云染现在所在的四季酒店天台。

北漠瑶长期保留的房间，就在顶层，挂断电话，云染直接进了安全通道。

推开天台的小门，踩着台阶，往下走了两步，入眼是一片空旷。

看北漠瑶也不在这里，云染便去了陆半城说的另外几个地，依旧都没找到北漠瑶人。

云染站在大马路上，给北漠瑶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听，她眉心皱的更厉害了，她刚准备北漠瑶在拨个电话时，忽然想到了北漠瑶父母所在的墓园。

他会不会在那里？顾爷爷现在生了病，他定是会想起亲人……

云染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又搭乘出租车，赶去了郊区的墓园。

还是同样的结果，北漠瑶不在……

郊区不比城里，去哪里都近，一来一回，等云染再进了城，已将近下午两点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于急切见北漠瑶，而却怎么也见不到他的缘故，她的体内翻滚出了一波又一波，忐忑不安的情绪。

腹中的胎儿，明明还是一个小黄豆，可她却觉得已经泛起了一丝丝细微的疼。

她抬起手，捂了一下小腹，心底慌的更厉害了，甚至心情都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在出租车师傅，正准备在前方的路口转弯时，云染忽然又想到了两个地方，自己还没去过，于是连忙告诉了出租车师傅。

一处是当初她扮演梁豆蔻时，和北漠瑶去过的那条步行街。

一处是北漠瑶带她玩纸币写字游戏的商店门口。

依旧还是遗憾的答案。

北漠瑶也不在那两处。

初春的京城，还有些微凉，可云染后背，莫名其妙的出了一层汗珠，密密麻麻的。

她握着手机的掌心里，也黏糊糊的。

她不断地给北漠瑶拨打电话，打了不知道多少个，迟迟都没被接听。

这种想要找一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爬满了她的全身。

他，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云染不知道自己脑海里，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可她指尖一颤，手机“啪”的就落在了地上。

屏幕摔碎了一角，她捡起来，又一次给陆半城去了电话：“半城哥，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他，你想想，你想想，他还有什么地方会去的……”

“生哥平日里，喜欢去的地方本来就不多，一个人的时候，更没几处，怎么可能都不在……”陆半城一面喃喃低语着，一面陷入了思考中。

云染握着手机的指尖，越来越抖，她的大脑转的飞快，连带着她心跳的速度，都跟着加快了许多。

⊥在她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时，她忽然想起，她还在汇视没离职时，因为北漠瑶去见老战友，她担心，然后拦车跟在他身后，他去过一个许愿池前……而昨天晚上，和半城哥吃饭时，他也跟她提过那个许愿池……

强烈的直觉，告诉云染，北漠瑶就在那里。

她想都没想的就脱口而出：“他在许愿池那里！”

几乎不约而同的，电话里的陆半城，也脱口而出了这几个字：“生哥，他肯定在许愿池那里！”

……

云染此时所处的地方，距离北漠瑶经常去的许愿池不远，也就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挂断陆半城的电话，她就拦到了出租车。

此时不是早晚高峰期，道路很顺畅。

云染坐在出租车的后车座上，心慌的愈发厉害。

一路上，她抬了好几次手，去抚摸心口。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许愿池附近的道路上，云染下车，迈着步子，冲着许愿池走去。

旁边有不少行人经过，她环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北漠瑶的身影。

她紧紧地握了握拳，不死心的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云染心跳乱了节拍，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翻腾。

她说不清心底是怎样的感觉，她迈着步子，冲着路边走去。

她抬起手，刚想去拦出租车时，随后又落了下来，不死心的往许愿池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定定的望了许久，才收回了视线，在转向不远处来开的出租车时，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不远处，聚集的一群人。

心脏蓦地漏了一拍，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群人迟疑了片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抬起脚，迈着步子，缓缓的走了过去。

越靠近，她心越慌。

在她距离那群人，只剩下大概十米时，她听见有人在说：“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会不会已经死了？”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真是急死人了！”

云染的脚步，蓦地就停在了原地。

她的手，攥紧成拳。

她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一群人，咬了咬牙，才猛地抬起脚步，奔了过去，然后用力的扒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冲着地上的嘲望去。

她找了两个小时的北漠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他的面色很苍白，有着一大片的鲜红，从他身下蔓延出来。

云染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她张了张口，想要喊一声“余生”，可她怎么都发不声音来，最后只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神游般的走到了北漠瑶的面前，缓缓地蹲下身，然后伸出手，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他的面颊。

真实的触感，让她知道，她此时此刻所经历的、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云染的心脏，忽的停止了跳动。

她的眼底充满了不可思议。

只是短短的一瞬，她漆黑眼眸中的光，就变成了崩溃和混乱，随后就汇聚满了雾气。

难怪，她一直觉得心底不踏实。

难怪，她腹中的胎儿隐隐作疼。

原来，原来，他，他……

雾气化作眼泪，从眼角大颗大颗的滚落了下来，砸在了北漠瑶的脸庞上。

她张了张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喊出了一声“余生”，随后，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就啕号大哭了起来。

昨天还好好在她面前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云染望着闭目平躺在大马路上的北漠瑶，很想喊醒他，可却又不敢去摇他，指尖抓着他的胳膊，用力又松开，松开又用力，反复了好几次，她才轻轻地抬起手，触碰到了他的鼻息前。

他的呼吸微不可查。

她的眼泪落得更猛了，哭的宛如肝肠寸断一般，好不伤心欲绝。

她是要来看他最后一眼，可却不是要看这样的他……

她下意识的找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忍不住开口，带着哭腔的念起了他的名字：“余生，北漠瑶，北漠瑶，余生……”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喊了多少遍，可他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始终面色安静的躺在那里，没什么反应。

她握着他手的指尖，哆嗦的不像话，兴许是她怎么喊他都喊不醒，她心底慌极了，也不顾周围那么多人在，就忽然提高分贝，大声的喊了句：“北漠瑶！”

她像是自虐一般，一口气连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喊到嗓子嘶哑，最后都破了音，她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周围有人不忍心看下去了，开口劝了一句：“姑娘，你别喊了，他现在听不到。”

她哪里还能听到别人的声音，她哭的浑身都发抖了，她嗓子疼的厉害，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拼了命地死喊，喊到最后，发出的声音又低又沙哑，难听刺耳。

到了后来，她的嗓子里，再也发不出来完整的“北漠瑶”，只能从张张合合的唇瓣里，脱落出破碎的零散的声响：“余……生……顾……”

也不知，云染这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多久，躺在地上、浑然不知、宛如死了一般的北漠瑶，眉骨忽然跳了跳。

“咦，他的眉心动了。”旁边站的距离比较近的人群中，有人眼尖的发现了。

云染反复动着的唇，蓦地定住，她泪眼婆娑的望向了北漠瑶。她眼底的水雾太多，模糊了视线。她生怕自己看得不够清楚，抬起手，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就集中所有注意力的望向北漠瑶。

男子眉骨又跳了一下。

云染的心也跟着狠跳了一下，她抓着他手的力道，忍不住加大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她这样的举动，他察觉到了，这次伴随着眉骨的跳动，他的睫毛也跟着闪动了起来。

“余……”她下意识的开口，喊他的名字，可却只是发出了一个字。

她清楚地感觉到，在她那个字音发出来时，被她紧握着的他手的小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她的呼吸，瞬间屏住。

然后，她看见，他睫毛一点一点，吃力的掀开。

再然后，她从他漆黑的眼底，看到倒着的她哭红了眼的面容。

他看着她，没说话。

目光虚弱。

可她却像是死里逃生般，激动而又雀跃的又落了泪。

有一滴泪，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唇瓣中间。

咸咸的味道，让他眼珠子微动了动，然后他被她握着的手指，再次蹭了蹭她的掌心。

真实的触感，口中眼泪的味道，让他有些迟缓的大脑，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做梦。

沉寂的心，忽然有了跳动的迹象，一下一下，越来越有力。

虽然身上无比的疼痛，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她不是已经乘坐飞机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还在他的身边，哭的这般梨花带雨……

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吗？刚刚她那么惊慌失措的喊他的名字，是因为害怕他就那么一走了之吗？

知道漆黑的世界里，忽然照进一道光的感觉吗？

北漠瑶想，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这样的感受。

一种又暖又热的情感，包裹住了他的心，让他突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活下去的那种力量。

哦，原来，原来，深入骨髓里的挚爱，是这样的。

你的一个离开，可以绝望了我的全世界。

你的一个转身，可以希望了我的全天下。

小做-爱，我可以不可以把你刚刚那么悲伤地哭泣和呼喊当成你心底还是有我的？

小麻烦，你终究是爱过我的，即使到现在，还是放不下我，是不是？

小爱……你知道我此刻心底想的是什么吗？

想的是：最美好的爱情，是余生因你而隆重。

她在哭，可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容颜，唇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

他抬起手，想要去擦一擦她脸上的泪，只可惜，他睁开眼睛，已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帮她擦眼泪了。

哦，除了擦眼泪，他还很想问她一句，你为什么没走？你是因为我留下的吗？可他艰难的动了好几次唇，终究还是没发出来声音。

最后，他只能冲着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又微笑了一下。

】竟是有些脱力的，笑的弧度很小，不易被人察觉。

随着他的笑，还有鲜红的血迹，从他的唇角流了出来。

云染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嘴动来动去的，因为嗓子刚刚哭喊坏了，只是发出来一些破碎难听的声音，他也搞不懂她在念叨些什么，但他看得出来，也感觉的到，她是在慌怕。

北漠瑶望着这样的云染，觉得自己像是望着全世界最美好的画面。

他微笑的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最后，演变成一个清楚地笑。

如果有力气的话，他真的很想笑声，哈哈大笑的那种笑出声。

唇角的血，流的更多了，因为他躺着，有些逆流回喉咙里，呛到了他，他猛地咳嗽了一声，更大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哭的伤心无助的她，被这一幕吓傻了一般，一下子怔住了，忘记了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去擦他唇角的血。

她指尖的碰触，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她在颤抖。

她这是被他吓到了吗？

她这是在逃避自己吗？

北漠瑶退后几步，他连连摇头，目光所到处有点郁闷。

她还是在乎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