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上了。

舒予念抽了抽嘴角，陆羽这紧急的到楼上去，不用想都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单身宅男的单身公寓，可想是什么样的情景。

她将车窗升上去一半，转眸看了一眼倒在后车座上，整个人都好似是被抽掉了骨头是的女孩，轻轻叫了一声，“芳芳？”

江芳芳的眼皮眨了眨，以示她听见了。

她的手指攀附着车把手，脸颊贴着沁凉的车窗玻璃，眼神无比的迷惘，是青春期的女孩子特别的那种让人心疼的颜色。

舒予念叹了一声，“芳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江芳芳依然是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曾经，有一个十分幸福的小女孩，生活在一个完满的家庭里，爸爸疼爱她，妈妈照顾她，她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可是，直到有一天，当爸爸带着她从肯德基回来的时候，却撞见了妈妈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叔叔，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一幕。”

江芳芳扣在车窗上的手指僵了一下，转眸看过来。

眼睛很黑，仿佛是黑珍珠一样，闪着耀眼的光泽。

“她当时也就是上中学，甚至当时的网络并不发达，也并不像是现在的孩子这样早熟，她都不知道，两个赤裸着身体，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人，究竟是在干什么，爸爸的脸色铁青，但是，他还是给足了两人面子，捂着小女孩的眼睛，带着她出了房间。”

“出来之后，小女孩就问，爸爸，妈妈和那个陌生叔叔在干什么？她很傻，不知道自己这样问，其实就是在爸爸的伤口上撒盐。可是，爸爸却依然是面带微笑，给自己最爱的小女孩一个吻，‘这是个秘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爸爸要了她的抚养权。他从来都不丑化妈妈，甚至还会告诉小女孩，妈妈失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还是爱你的，还是会回来的。”

“小女孩心里有了一块缺口。她没了妈妈，可是，她还有最爱她的爸爸，一直将她宠的好像是小公主一样的爸爸，可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了，变得冷漠，变得冷言冷语，对于已经长大了的女孩，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父爱，甚至……有一次，想要掐死她。”

舒予念说到这儿，深深的闭了闭眼睛。

喉咙带着火辣的触感，呼吸逼仄苦痛，仿佛那只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只要是在收缩一点点，她就仿佛像是湖水上泛着白肚皮的银鱼一样。

她睁着眼睛，努力的想要透过弥漫眼眶的泪水，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试图想要掐死她的这个男人。

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么？

“后来，他娶了一个女人进了家门，带来了一个私生女，夺走了她全部的父爱，她的存在，就仿佛是这个家庭里面的多余一样，更多时候，看着那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都是完全透明的真空。”

那段记忆，真的是舒予念心里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每每面对曾经美满的家庭，现在却已经完全支离破碎，她从最开始的心痛，到麻木，到最终……她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

舒予念睁开了眼睛，一下就对上了江芳芳的眼睛。

江芳芳的眼睛很黑，直勾勾的盯着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那……”

“那个曾经很幸福，现在却被打入地狱的女孩，就是我。”

舒予念用完全平淡的口吻，面无表情的陈述着这样一个简短的故事，就好像是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样。

已经完全过去了。

曾经的那段美好，用舒予念现在的眼光，就好似是在看着别人的人生。

车厢内静了几秒钟。

江芳芳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扑过来，抱住了舒予念的脖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舒老师，我爸爸原来对我很好的……你知道么？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给我连夜吹一千一百个气球，布置满整个房间……在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会每周给我们下厨做一顿大餐，做我最喜欢吃的螃蟹……可是，现在他已经有一年都没有给我做过螃蟹了，因为……就因为那个狐狸精讨厌吃螃蟹！”

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从眼眶流下来的眼泪，打湿了舒予念的衣服。

“你说，他还是我爸爸么？我……我都不敢相信，他是我的爸爸……就因为我妈妈去世了，所以他就移情别恋了么？男人的感情都是这样廉价的么？他跪在我爸爸的墓碑前，说……他会终生不娶，将我好好的养大，怎么就变了呢？”

她的眼泪模糊了眼眶。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妈妈下葬的那天，是瓢泼大雨。

而爸爸就跪在墓碑前，一遍一遍的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直到强壮如他，都晕倒过去，叫救护车给拉走了。

可是，一觉醒来，怎么就都变了呢。

舒予念一遍一遍的轻抚着江芳芳的后背。

此时，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她找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语言，所以，刚才她才会选择用自己的故事，引出来江芳芳内心的痛。

只能让这种痛，随着时间，慢慢的消弭。

就好像是曾经的她一样。

过了有十几分钟，地下停车库的电梯门打开了。

陆羽大步走过来，“怎么不上楼啊，你们在……”

拉开门，看着这两个抱在一块儿哭的女人，抽了抽嘴角。

女人还真的是水做的，不管哪个年龄段。

…………

十分钟后，等到舒予念和江芳芳来到了陆羽的公寓，江芳芳都还在一抽一抽的哭，一双眼睛哭的已经好像是核桃一样了。

舒予念拉着江芳芳坐到沙发上，吩咐陆羽去冰箱里拿冰袋。

江芳芳用冰袋敷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仍然是哭的抽噎。

舒予念站起身来，在陆羽的这房子里面转了一圈。

“两室一厅？那正好就叫芳芳先住你这儿吧。”

“千万别！”陆羽惊叫着摆了摆手，“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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