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服丢了？”

南栀闻声从台灯前侧首。

许措不知何时进来，背对她坐在旁边的椅子背上。腿长长的两条,上身只有一件薄薄的黑毛衣。

南栀“你要穿吗？”

他扭头淡淡瞥她一眼,没直接回答“丢了就算了。”

南栀顿了几秒,说“我穿完放在教室抽屉，忘了带回来。”

许措再回眸来，眼睫轻微眨动“哦”

他低头,对擦他脚踝撒娇的小白一扯唇。

南栀明白他笑什么。

——许措的迷恋,从来逃不过她眼睛。

小小一粒奶糖,在她舌尖化出草莓牛奶味

南栀收回目光，却无心写作业。薄瘦的背在灯前坐得挺直，白棉睡衣的袖子被撸到手肘处，露出苍白纤弱的小臂。

她左手拿起手机摁亮。

qq邮箱里躺着yuran927锲而不舍的邮件。

新消息显示标红,段月檬的视频她没心情看。不用翻也知道是什么不堪入目的内容

许多想法,在她心里流转。

许措手放在裤兜坐了会儿,回头一瞥,正见南栀在灯下看东西,这个角度恰好看见她那截白嫩脖颈。

很近

他低眼。有点心浮气躁。

南栀正凝着眉对手机屏幕上的邮件出神,蓦地耳边落来呼吸——

“解两颗,好吗。”

她急促转脸，立刻撞上一对直接的漆黑眼睛,对她微微闪烁着期待。

“什么？”

许措目光随她脖颈流线没入扣得很紧的领口,“解开。”

脑海一闪段月檬的话，南栀细微一抽眉。

但还是慢慢举起手指，掠过衣襟,摁住领口。很白的手背皮肤，若隐若现细细的青色血管

水晶纽扣从布眼里弹出。

一颗。

两颗。

立刻中间极细的一道白净皮肤，轻微的凉意侵袭。

“可以了吗？”

每这时候，许措就觉得，南栀就是他的。可冷静的嗓音却又总提醒他清醒。

他瞄着南栀平静的侧脸，胸腔躁动的热凉了半截，一挑眉峰“我要是说不可以呢？”

“你说不可以，也没办法。”

南栀说完微一笑，对他摇头“明天起，你就不用送我了。这是最后一次。”

许措蹙紧的眉一松。过了两秒，一压得更低“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我不想了。”

说完南栀低下眼，拿起笔写字，“而且，以后我们也不用再交换什么。你从此自由了。”

“……”

许措脸上微愕然。

身边突然很安静。

南栀笔尖一顿，听见一句极低的嗓音“你后悔了？”

“不算，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不再利用我，想结束这种关系？”

“对。”

房间寂静得像连呼吸都消失。

过了好久，才有一声冷笑。

许措一扯嘴角“不利用就不给碰，姐姐还真现实！”

“你不是一直知道吗？我是什么样的人。”南栀淡淡说，“我从没隐藏过自己，我有多坏多不耻这事实。”

呵。

想到这几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许措忽然笑了两声，嗓音压着怒意反而邪邪的。

“你行，你可以。”

他边说边点着头，盯着长发的背影“你这些天看我，是不是特傻逼？嗯？”

南栀手指细细蜷缩，嗓音很轻“有时候，有一点。”

话音刚落，她桌上的东西被瞬间扫起。

噼里啪啦。

砸得满地。

接着是，门被甩上的巨响！

——砰。

南栀只来得及闭眼，气流冲震耳膜。

等再睁开眼睛，屋子已经空了。而消失不掉的，是这些年不知从何时开始出现她房间里的，淡淡烟味。

脚边是她的书、笔、本子、发夹，还有一只烟灰缸。乱七八糟混在一起，散一地。

南栀泄了胸口提的气息。举起右手。掌边被刚才许措推东西刮来的刀尖划到，逐渐渗血，滴在睡衣上。

像雪地落上一瓣花。

她深皱眉。

不喜欢洁白的衣服被弄脏。这比受伤还让人难受！——

一小时前，听到巨响的周彦来问询了情况，南栀搪塞了个借口。她将信将疑，但也没别的发现，就关心了两句让南栀早点睡。

不知是她最近准备当妈妈，突然滋生母爱，还是因为看《era》首映那天陈老爷子很喜欢她，才导致她态度有细微转变。

南栀思量到入睡，也没想出答案。

床头手机渐渐熄灭了屏幕。

南栀没失眠，哪怕白天发生这么多事。因为清楚失眠没用，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所以很快入睡。

如果没有人对你好，那你要学着对自己好一点。

处理过的手掌还有轻微的酒精味渗入鼻腔，然后，逐渐混入另一种气息。像某种清爽的苏打水。

南栀缓缓睁眼，一个黑影映入眼帘。

她没慌，因为太熟悉，熟到立刻就认出是谁。

“我想想，这不公平。”

许措姿势松散地坐在地板，拿烟的手腕搁在曲起的膝上。痞痞盯着她“凭什么你说游戏结束就结束？”

分明他在抽烟，南栀也不知道，为什么先闻到的是他身上的清爽气息。伴随许措成长一直没有变的，似乎只有这个味道。

她撑起一条手臂，如水的发丝大部分落在床上，发梢悬在床沿。

“那你想怎样？”

听这问题，许措狠吸了一口烟，偏头从口鼻吐出烟时眼皮朝她一挑“就今晚，一起睡。”

眼里的平静裂了缝，南栀被子下的手脚一凉。“不行！”

“呵。”许措眯着眼，腔调慢慢地说，“你说不行就不行啊？”

“你冷静——”

“诚实一点不好吗姐姐？”

许措戏谑地打断她，搁膝上的手指弹了弹烟杆，来回瞄了南栀“你多聪明，难道想不出别的办法在这家立足？怎就偏偏选我呢？”

他下巴微扬，不可一世“你敢说没一点点被我吸引么？”

南栀张张口。过了两秒。“你很好看。但是。”

她口吻温和而笃定“我不喜欢比自己小的，你想错了。”

撑地面的修长手指缓缓蜷缩。烟逐渐烧出一截灰，断裂落在地面。许措低下眼，幸好光暗，眼里的慌张都隐藏。

“你回房间去吧。一会儿你爸爸和我继母发现，会生气。”南栀耐心地说，“已经很晚了。”

片刻的安静，然后被一声笑刺破。

许措陡然一扯床单，连带人一扯到眼前。

南栀猝不及防，眼微圆，看见近在咫尺的黑眼睛，那里头清晰的恨！

“想什么呢？”许措嗓音漫漫，“我只是说今晚睡这，又没要你的心！”

他又一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这些年你引诱我还少么？”

南栀为他的话陷在震惊里。

她亲手培养的不良少年，真如她预料，越来越失控。

并开始反噬

手腕被握住时的烫让南栀一下清醒，忍着胃里的恶心感，提醒“我不同意你就是犯罪！你明白吗？”

然而对方只回以不屑的眼神。

烟一甩。

把她双手腕一压，倾身撑在她脸侧罩住，恶狠狠说，“你第一次诱惑我的时候，就该明白有这么一天！”

南栀瞪大眼，顿然身体如坠冰窖。

“许，许措！”

线条冷漠的嘴唇，在距离剧烈起伏的锁骨方寸之时，陡然被喊停。

低埋着头的许措，眼睛轻颤。栀子香不停往肺里钻，随呼吸起伏的身体在抖。苍白薄瘦的一片

他牙槽被咬紧，松开，再咬紧。

时间的分秒，像钢丝被拉长。每一下都扯得人筋骨欲碎。

“扫兴！”

伴随粗声两字，一双白手腕被用力丢开。

栖身的人影抽离，带起一阵凉风。

人已经离去，房门还大开着。就像少年的脾气，发起来不顾善后。

南栀坐起来，缓了缓，松着气地抹掉额上冷汗。

今晚仓促萌生的计划，都来不及想周全。好在，许措实在太好看穿了

比预想的还顺利。

只是

南栀看看渗血的手掌，和攥得通红的一双手腕。安静地微微一笑。

“还真是有点吓人啊，小老虎发威。”——

雾蒙蒙的天，九十二中还在路灯的照射里朦胧。主干道学生来往。

清晨到教室才652，一些学生抱着面包在边啃边看书。

周围的汤立莎和马晓丽、于玲玲她们都还没来。

南栀坐下，第一件事就是点开qq邮件。昨晚发给yuran927的消息，竟然就已有回复。

时间603

搞这行的，都起这么早吗？

她不知道这锲而不舍关心她情况的人是谁，但有一点确信这次用得上。

南栀把手机放进抽屉里的书包，目光顺势落在旁边尚还空空的位置。略微沉默，然后收回视线。

读书声起，片刻旁边的桌子落下红书包。空气立刻浓香扑鼻，伴随一阵冷空气撞击，落座一个背影。妖娆地一转，瞥着她。

“今天没带你的护花使者？”

段月檬托腮，偏着头看南栀，“啧啧，真听话。”

南栀没表情地看着英语书“我已经做到了，视频请删掉。”

“哦？”段月檬一脸故意地记不起来，“什么视频啊哦，想起来了，是你的呵呵！那得看你接下来陪我们玩得开不开心啊，玩的开心，我看心情啊？”

南栀立刻看过去。

段月檬笑容慢慢平静下来，轻微歪头。

只觉南栀，黑发，白皮肤，包括眼睛，都有种黑白分明的极致干净。让她隐隐不适。

南栀轻微的嗓音回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