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好了些。我用力地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浆糊。甩掉了绝大部分，可还有一些粘在手上，怎么也甩不掉。没奈何，我就用地上的土搓，好不容易才搓掉。

此时我早就远离了腥臭味的土坑，可还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作呕。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那土坑里是什么？我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一块布包住自己的口鼻，一步一步朝着那土坑走去。站在土坑边上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只好蹲下|身子仔细来看。

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睁大自己的左眼朝里面这么一看。

“哎呀，我的妈呀！”我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

这哪里是什么储藏室，这明明是个坟。里面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食物，而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了的死尸。

那死尸怕是埋下去已经两个月了，躯体早就已经腐烂，漂在发出一阵阵腥味的水中。也不知道那水是下雨的时候渗进去的雨水，还是尸体腐烂渗出来的尸水。内脏，特别是肠子如今已经流出体外，飘在水上，上面爬满了蛆虫。

看到尸体，我又是一阵作呕。然而，我只是干呕。我肚子里面本来就没什么东西，也根本吐不出来什么。

等我好些之后，我又趴下仔细看了看。只见那尸体腹部的肉已经被抓掉了好大一块。正是因为少了一大块肉，肠子才流出体外。再看那人的脸，鼻子已经烂掉不见了，眼珠也少了一只。下嘴唇不知道哪里去了，上嘴唇已经腐烂翻开，两行白牙透过腐坏的嘴唇露了出来。

这死尸少了这么多肉，莫不是让我身边的这个人给吃啦？再看被我打晕的那人还是昏迷不醒。

他居然还好意思睡觉？我顿时怒火中烧，口中大骂：“吃尸体？天杀的！你个不是人的东西，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你个不知道廉耻的败类，怪物！你这个败类！吃死尸，吃烂肉……”我一直骂，骂到自己气喘才停下来。

眼前这是个吃尸体的家伙，想一想就觉得恶心，同时我又隐隐感到一阵害怕……

万一这位仁兄醒了过来，一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我若就此一走了之，这位吃尸体的大哥兴许会追上我，然后把我也当成尸体吃掉。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不要逃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这家伙！

不过，干掉他之前，我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这人是谁？怎么会吃尸体呢？

于是，我用手在地上挖了个深坑，然后把这位仁兄放了进去。这家伙本是个身材瘦弱之辈，可是偏偏有个硕大的肚子。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塞进坑里。埋好，只露出一个头来。我又撕下他衣服上的一块布，把他眼睛蒙上，这样他就不认识我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醒来，我又弄不到水，于是我用一根草棍拨弄他，鼓捣了半天，他终于醒了过来。那家伙也没说话吓得浑身哆嗦，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我……我……我在哪？”

听了他的说辞，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所以一阵沉默……

可是谁成想他居然惊慌失措起来，但是嘴巴里面却不饶人，大声地说道：“咋地呀？干啥玩意？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东西不是都已经还给你们了吗，咋地呀，难道还不肯放过我吗？玩暗杀呀？这是正义之士该干的事吗？”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不免开始遐想起来，估计这怪人是个贼，拿了别人什么东西，人家刚刚放了他。可是我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我是个鼓捣巫术的，也不是学刑狱的，没有什么盘问技巧，所以又是一阵沉默……

我心中盘算着怎么问他，半晌没有想好怎么开口。这家伙见没有人应声，又自顾自地问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是不是跟前没人啊？”

见半晌没有动静，那怪人便以为跟前没人，好似放松了下来。突然他鼻孔里面传出声音来，呲呲直响，好像在抽鼻涕。我俯下|身子仔细一看，这家伙不是在抽鼻涕，而是在闻空气中的气味。我吓了一跳，莫不是闻我的味道吗？我赶快往后退了好几步。但见这家伙，先是把鼻子往上抬，在空气里闻了一会，转而又低下头在自己身边闻了一会。转而伸出舌头来到处探索，就像一条蛇。那舌头顶在蒙住他眼睛的布上，撕|扯了半天也没有撕|扯下来。那舌头便放弃撕|扯眼罩，开始四处探索，在他的嘴巴里面进进出出，反反复复。忽然它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用舌头一下子卷住送还嘴里。我仔细看去，那是一条长长的东西，也说不上粗，更不很细，一下子就被他叼在嘴里。那东西挺长的，就一根，如同粗面条。他慢慢地吮|吸起来，一点一点把那根“面条”吸在口中。我悄悄走上前去看。这一看，我又是一阵干呕。这哪里是什么面条？分明就是一根肠子，就是那土坑里面的那具死尸的肠子。此时，肠子的这一头被埋在地里仅露出一个头的怪家伙叼在嘴里，那一头还牵连在那死尸身上。不大一会，肠子已经被吮到了头，居然就被扯了起来笔直地横亘在空中。这怪人扽了扽，又把肠子送到了嘴里一大段……

我大怒，抽出环刀，一刀砍在那肠子上。斩断处立刻喷出一股水来，就喷在那怪人的脸上。他和着臭水，把剩下的一段肠子全都吮|吸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跑到一边又干呕了一阵。

“是哪位高人？”那怪人再也没了吃的东西，便叫了起来，“莫不是同行吗？”我没有回答。

那怪人听得半晌没有人回答，便又说起话来，这时话锋软了许多：“我知道附近有人，我知道你们在我身边。我知道不是同行，不是同行……哎呀，诸位，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我再也不和赫连小姐来往了。而且，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玩僵尸的，我是个死灵法师，根本就配不上赫连小姐，我再也不痴心妄想，再也不会再去打扰她啦，我是说真的，真的！赫连小姐其实就是想要见她的旧相好的一面……不是，不是……没想见。哎呀呀……你看我都说了些什么？我是把小姐的……故人，对，对，对，是‘故人’，召唤到了我自己身上，赫连小姐其实是在和故人谈话，不是我，真的不是。再说了我这么个人，一个花斑狗，嘿嘿……怎么能配得上赫连小姐呢？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你们相信我……你们看，我已经把魔晶石吐出来了。莫不是，你们不是赫连家的人？哎呀呀，诸位大爷，你们看看我，我根本没法和你们少爷相比。你们看，我都这身架儿了，就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如何?等等……等等……你们是赫连家的还是挛鞮少爷家的？”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一直在盘算：我必须说点什么，好和他接上，这才能套出他的话来，可是，我说什么呢？

我心中正在盘算的时候。那仁兄便又开始说起话来：“等一等，等一等，千万别不声不响地动手呀！哦，我知道了。你不是挛鞮少爷家的人，你们……是赫连家的人，对吧？也不是？我知道了，是安东少爷家的人！”

赫连家？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我怎么都想不到上京城里还有个什么赫连家。我在上京住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听说赫连家？赫连两个字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匈奴人，属于匈奴和鲜卑的混血后代，就是俗称的杂胡。可是要说是匈奴人的话，我才算是黑水汗国里面最后的一个，再哪里还有别的匈奴人？更何况我听说匈奴铁弗部的首领赫连勃勃自称是最后的匈奴王，在三百多年前叱咤关中，后来子孙无能，其所建立的夏国被鲜卑拓跋部消灭了。怎么这塞外东胡之地还会有赫连部？就算是有的吧，如今几百年过去了，早就汉化了怎么还会有纯洁的匈奴血统这一说呢？当真是奇怪至极。挛鞮就更是匈奴贵族了，不过更是早很多年前就消失了。安东？怪哉！这是哪里的姓氏？像是新罗人，又像高句丽人。

没等我回话，那人又说起话来：“我知道的，你们不就是打算要这部书吗？明白了，你们是安东家的人。哎呀……都和你们说了，我为了讨好赫连小姐，送给她了，那本书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了，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拜托，你们去找赫连小姐要吧！那玩意全都是记载的黑魔法，赫连小姐这样的女人是很难学成的，她要了也没什么用。只不过是增长一些见识罢了。而且那本书本身就带有魔法，而且魔力很强。要是拿久了人就会生病的，再过些日子就会魂飞魄散，赫连小姐和赫连家的人绝不会想要长期持有那书。你们一定会要到的。当然啦，赫连小姐不会轻易给你们，你们可以花钱卖嘛，反正大家都是为了研究一下，你们有的是钱，怕什么呢？”

我越发糊涂了，没做声。魔法两个字听起来不陌生，就是汉话。可是我实在搞不明白他一口一个赫连家是怎么回事。心中多有盘算，可嘴巴上却少有办法，又是半晌没做声。

那仁兄继续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定然不是为了书，你既不是安东家的人也不是赫连家的人。难不成你……也是为了赫连小姐？想要在我这里探听点赫连小姐的消息吗？嘿嘿！同病相怜啊，你我兄弟全是情种，赫连小姐的确是个美人儿。

玉腿柔长，楚腰纤细，

双臂婆娑，珠峰高耸，

青丝宛转，亭亭玉立。

歌声动听如莺燕，明眸如波带清纯。

面如桃花三月暖，鼻如悬胆倒挂尖，

齿如白璧红唇开，一副羞涩惹人爱。那可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我更加纳闷了，如果上京城里有如此佳丽，我怎么不知道呢？若是真有，可汗和先可汗又怎么会放过她？

那仁兄又说道：“赫连小姐不仅人才出众，更是才华横溢。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赫连小姐是咱们亦麻河大家族的长女啊！”

明白了，明白了，我终于听明白了。搞了半天我不是在上京城，而是在亦麻河。所以才有这个姓赫连的我从来没听过的家族。也对，要是有这样的大美人上京早就乱套了，贵族们还不一定要闹腾成什么样子。一个白景春当年就已经弄得鸡飞狗跳，争风吃醋，再来一个赫连怕是要刀光剑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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