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真正的卡斯兰娜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所有人都愣住了，休伯利安的舰桥上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爱因斯坦拉住想要上前说些什么的特斯拉，摇头示意她不要掺和进去。

“琪亚娜……你……”德丽莎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本来想反问琪亚娜为何会发出这样的问题，但看着她那许久不见已经坚毅果敢许多许多的脸庞，其实也不必多问……

此刻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呢，德丽莎自己无法弄清楚，既像是装满了一切又像是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酸涩的沉重中所包裹的却是茫然的空虚。

她想要表达对亲爱的侄女成长的喜悦，但看着那双清澈的湛蓝眼眸，德丽莎无法再撒下对她是善意对自己是救赎的谎言。

这场沉浸了两年多的重拾情亲之梦，该醒了……

“琪亚娜……”

德丽莎轻声颂念出那个名字，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现在所想的不再是眼前的少女。

琪亚娜忍住心脏的抽痛做好了聆听的准备，而德丽莎同样忍受着亲手将心头上好不容易才结痂的创口重新撕开的剧痛，失神地继续诉说着。

“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天才，通过B级女武神考试那年，她才8岁……”

……

幽兰黛尔穿行在走廊之上，无视了东拉西扯着一堆无营养东西的依阿塔，向着目的地而去。

战机现在停泊在天穹市第一高楼之上，这里今晚会是天命女武神们的休息之地，本来幽兰黛尔是不喜欢无意义的铺张。但既然圣女到来了丽塔也就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最高规格的礼遇。

幽兰黛尔在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前停下，而这里早有另一批人守候多时。

这几个人装束各异，站立的姿态或是端庄或是随性，完全不是天命正式军团那样戒律严格的整齐划一，这也当然，毕竟她们本来就不是正规军团的人，甚至不属于幽兰黛尔直属管辖的不灭之刃。

年近35岁身体却没有被崩坏能所击垮的“高龄”战士，赫斯西娅。

被评价为拥有S级价值的D级女武神，艾丽娜。

身体被植入23道人工圣痕的疯狂女孩，冬夜。

还有就是此刻跟她们热切地打着招呼，行为举止做作至极以“异变制造者”之名“享誉”天命的魔术师依阿塔。

她们来自天命各个机关，某位甚至已经应该算是退休人员，却因为同一个目的聚集在一起。

“圣女休息了吗？”幽兰黛尔向着这里唯一一个能够正常沟通的艾丽娜询问道。

以谦和有礼而深受年轻女武神们喜爱的艾丽娜对幽兰黛尔躬身行礼，垂下眼眉低声道：“没有，正在办公。”

“办公？”幽兰黛尔露出一抹诧异。

“是啊！”安静了好一会儿，已经无聊到快要爆炸的赫斯西娅抢白着，“我们的混蛋主教不给圣女实权，工作倒是一股脑的塞了过来，天命真的是从上至下都黑透了，啧！要不我们一起跳槽吧。”

幽兰黛尔习惯性地屏蔽掉之后的危险发言，依阿塔却跃跃欲试颇有接哏的态势，如果不是顾忌会打扰到圣女，这两人绝对会有一出相当精彩的表演！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会很不妙！幽兰黛尔内心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暂时按下对未来部队氛围会被如何毒害的担忧，幽兰黛尔接着向艾丽娜确认：“我要见圣女，现在方便吗？”

“圣女吩咐过，如果您要见她直接前往便是，幽兰黛尔大人，请。”

艾丽娜为幽兰黛尔拉开了房门，引领着她步入房间中。

“圣女，幽兰黛尔大人来了。”

正伏于桌案上在满是数据的平板上编辑的圣女也不抬头，拿笔冲着桌案对面的座位一指：“请坐。”

艾丽娜为圣女已经微凉的茶杯中重新添置热水，又为幽兰黛尔沏了一杯，退至一旁说道：“那么我先退下，圣女有事还请吩咐。”

“嗯。”圣女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让冬夜她们去休息吧，都才刚刚赶来，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

“是。”

大门被重新闭合，房间中顿时只剩下一片静谧，除了圣女的笔尖落在电子屏幕上的碰撞声几乎是落针可闻。

幽兰黛尔不说话，圣女也没有询问她来意的意思，就这样安静了很长时间。

拜访却一言不发当然不合礼节，但幽兰黛尔此刻脑海中翻涌着复杂的思绪，竟然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融入这静谧中注视着圣女。

她的面容带着明显的疲倦，苍白的发梢有些枯萎发卷，显然是旅途劳顿外加熬夜所致，放在这一群身体素质超人的女武神之中，圣女简直堪称是个异类。

但幽兰黛尔清楚，比起她与圣女的初次相遇，这位少女的身体已经要好上不知多少。

现在想起来，那次的相遇真的算不上正确……

比安卡?阿塔吉娜自从踏入天命总部第一天起，来自四周的赞许之声就无时无刻不在环绕着她，当然其中还有些许嫉妒和敌视，但年幼的比安卡并不在意，变强才是她最值得投入的目标，其他的都是些无意义的东西。

得益于这种专注的心态，少女愈发地强大，一次又一次制造出惊人的成绩。但渐渐地比安卡发现，在教练和老师们的心中她一直是另一个女孩的影子，甚至那个女孩还要比她更为优秀。

比安卡的人生中首次萌生出了名为“不服气”的情绪，只是她掩藏得很好，唯一显露在外的是更加更加的努力，那段时间的超高强度训练甚至令那些嫉妒她的目光都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正能量的敬佩。

然而她只是想超越那个甚至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孩而已。

这场不为外人所知的较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以比安卡的失败而告终。不论她的成绩到了何种令人惊叹的境地，比安卡始终无法从大人们的眼中看到自己已然超越的证明。

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这样对更强者的质疑从来都是被比安卡所不屑的，但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不管怎样都无法跟上自己脚步的人是怎样的心心情，这种无论付出多少汗水与辛酸都不能哪怕触摸到的感觉，是真的会把人的心灵给吞噬的。

但要说气馁未免小看了比安卡?阿塔吉娜，比起无谓的自怨自艾她更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算是小小的自尊心作祟，她并没采用最直接的向老师询问，而是在闲暇之余自己调查。

琪亚娜?卡斯兰娜或称琪亚娜?沙尼亚特。

这是那个神秘女孩的名字，之所以有两个姓氏是因为她出身自天命三大家族其二，且两道血脉都是纯血直裔，未来至少都是其中一家的族长，其身份之高贵堪称欧洲大陆的公主。

就算以小比安卡尚且稚嫩的见识，这位少女的资料也看得她咋舌不已，如此堪称世间无双的血脉，能够有常人难以仰望的成绩也算是常理，之后比安卡阅览的影像记录证明了这一点。

两岁就能举枪射击；三岁时学习课程的进度是发达国家的高中水准；六岁可以与普通女武神过招不需要对方留手；8岁，以严重超额的成绩通过了B级女武神的测试……

比安卡不断地以自己当时的年龄和琪亚娜做着对比，结论有些令人沮丧，她确实差了这个女孩一截，还是怎么想也无法在当时追上的。

但沮丧的存在不过一瞬间，下一刻比安卡的内心又被燃烧起来的斗志所占满。

不甘心屈居人下，绝对要超越她！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要沸腾，有一个旗鼓相当甚至强于自己的对手，对于比安卡来说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她的胸腔鼓胀着热情，恨不得立即与琪亚娜见上一面，不管对方接受与否的立下挑战的宣言。

而不知为何怎么也查不到的琪亚娜十岁之后的资料，这一点所带来的好奇更加助长了这份“见她一面”的欲望。

比安卡是个行动派，想做的事情干脆利落的去做是她不变的风格，况且琪亚娜的居处应该也不难找，毕竟总部分配给S级女武神的庭院也就那么几处。

那一天比安卡破天荒地按时离开训练场，在一片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向着她认定的今生对手那里而去。

……

随着德丽莎的描述，在场诸人的神色都发自内心地涌现了惊叹，哪怕是早有耳闻的逆熵的两位科学家同样如此。

在她年龄不到两位数时，就已经达到了常人一生都无法迈入的领域，而这个“常人”的范围甚至可以把经历崩坏所改造的部分“超人”所圈入。

何等的璀璨夺目？这是真正的立于世界诸上之上的天之骄女，凡人即使仰望也不能够看见其背影。

琪亚娜握紧掌心，指甲将皮肤刺穿渗出鲜血犹不放松。如果能像其他人一样，单纯地为这个天才送上敬意该有多好？

“真没用呢。”琪亚娜用手指挠了挠脸颊，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琪亚娜，你说什么？”芽衣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琪亚娜无不担忧。

“我说我自己呢，你看，好歹有着那个大小姐的基因，结果就这点本事……丢不丢人呐……”

很明显琪亚娜摆出些轻松点的态度，但逐渐蓄满眼眶的泪水暴露了她的真心，话到后面已经开始哽咽。

雷电芽衣牵起琪亚娜的手，将之紧紧握住，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琪亚娜，我说过了，我需要的人是你，不管你是天才还是笨蛋从来都不重要。你没必要与那个人做对比，你欠缺的由我努力补足，我所不能的也请你为我努力，我们一同前进。所以别在自我否定了，好吗？”

“芽衣……”

“加我一个。”

又一只纤细的手重叠了上来，轻轻的盖在琪亚娜和芽衣的指尖之上。

“布洛妮娅，你……”

许久不见发型大变了样的布洛妮娅，离开那个琪亚娜陌生的蓝发女孩身边，走到她和芽衣的跟前，以琪亚娜从未见过的柔和微笑说道：“虽然笨蛋琪亚娜贪玩又贪睡，烦人又没礼貌，但作为伙伴还是很靠得住的，毕竟一个移动的肉盾还是能吸收很多火力的，这段时间突然没了布洛妮娅还真有些不习惯。”

“噗呵呵呵……”芽衣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琪亚娜怒气冲冲中带着清澈的笑意，“你这是在嘲讽我吧！”

“看来这段时间吃的苦还是有意义的，让你的头脑稍微聪明了些，竟然可以听懂布洛妮娅的了。”

“布洛妮娅！信不信我揍你！”

“笨蛋琪亚娜可不是布洛妮娅的对手！”

“呵呵呵……”

这就是所谓的羁绊了，少女们真挚的心灵链接在一起，这份缘和维持这份缘的过程，都将是她们可以珍藏一生的宝物。

德丽莎看着三人一如既往的和谐，嘴角微微的翘起，但她清楚她无法再与她们一同欢笑了。

“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了解了”等三人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德丽莎又开始说道，“琪亚娜被天命带回。齐格飞带着你四处躲藏，而我……来到了极东建立了圣芙蕾雅学园。”

看似清晰的故事却有着两个疑点，心绪彻底被安抚下来的琪亚娜敏锐地将之指出：“既然她还活着只是被天命抓走，那为什么臭老……老爸还要给予我与她一样的姓名？为什么……学园长你来救我的时候，没有想说去一起找到她？”

这两个问题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众人都想明白这其中的答案，只是大家都不知晓，这个答案对于德丽莎来说是何等的沉重。

德丽莎突然抱着头蹲下，将脑袋埋在大腿间，浑身战栗着发出怎么也无法压抑的抽泣声。

“对……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我无法回答……”

难以连贯的话语中夹杂着其主人穿心刺骨般的痛苦，其剧烈的程度令所有人动容，琪亚娜急忙跑到德丽莎身边，将这具幼小的身体轻轻揽在怀里。

“对不起，大姨妈，好……好……我不问了。”

看着不知所措地圣芙蕾雅一行人，特斯拉忍不住走出来宽慰：“没必要这样吧，不是说那个突然冒出来圣女很可能就是那位卡斯兰娜家的大小姐，都是圣女了，那她过得也不错吧？”

以特斯拉对天命的厌恶，说出这种话也真是难为她了，不过众人仔细想想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都是地位仅次于主教的圣女，过得总不会差了。

好歹是一位天赋绝世的人才，奥托就算是个注定下无间地狱的混蛋也应该不会把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