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汉人是错，选金人也是错。报仇是错，不报仇更是错。无论如何，除了错，就还是错！

丘处机是个什么样的人，黄沐粗略了解，完颜康就更是清楚了。

正因此清楚丘处机的为人，所以完颜康才更加明白，黄沐的这番话，并没有错，反而准得让人心凉而又绝望。

小鱼儿瞧着完颜康那瞬间变得更加凄凉的表情，又一瞥黄沐那淡定中透着丝丝笑意的模样，一个没忍住，抬手拍了一下黄沐的肩膀，道：“黄老弟，别逗他了，小心逗过头把人整得生了死志。”

收到提醒的黄沐顿时轻咳一声，收敛了那快要控制不住的笑意，正色道：“我要给你的第三个选择呢，就是让你甭管金人还是汉人了，直接拜在我桃花岛门下！从此以后，成为东邪传人，不管他是正是邪，凭心而为，率性行事！”

黄沐提到桃花岛时，整个人都变了。

他双眼微微发光，眉宇间带着一丝得意与自豪。那引以为傲的姿态，一下子就让完颜康不知不觉地受到了吸引，愣愣地看着他出神。

“不过咱得先说好。”黄沐抽空瞥了完颜康一眼，忽而话锋一转，严肃地道：“我爹那人，脾气也算怪得很。世间正邪善恶，他凭心而判。礼教规矩，他嗤之以鼻。可是，在大义方面，他却半点都不糊涂。”

“所以，倘若你决定入我桃花岛门下，那么你就只能是杨康！报不报仇什么的，可以随你。但跑去当金人小王爷，却是万万不能的了。”黄沐说着垂眸看着完颜康，见他略显呆愣的模样，心里明白他这是正在纠结之中。

黄沐也不催促他，只是又道：“还有一事。我记得你是练过九阴白骨爪的吧？那九阴真经对我爹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那是我娘默下来的，也是令我娘后来心力交瘁，难产而亡的东西。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未经他的同意便练那九阴真经的。”

完颜康一听他这话顿时回过了神来，目光微闪，又看着黄沐不说话。

黄沐对此也不在意，只是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猜得没错。梅超风偷学了，所以我爹一定不会放任她继续下去。不过，她毕竟是我爹的徒弟，所以她的后果，应该是死不了，可那一身的武功，却也不见得能保得住。”

“而你，你虽是梅超风的徒弟，却未经过我爹的认可，他对你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黄沐后面这话说得很轻，可对完颜康来说，却如一道惊雷直落心间，炸得他整个人一懵。

“你你威胁我？！”完颜康感觉自己的酒都清醒了大半，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整个人气得隐隐在发抖。

他看着黄沐的目光更是隐隐透着一丝狠劲，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在心里头熊熊燃烧，叫他差点儿就大吼一声“滚”。

“诶，你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威胁吗？我这是在提醒你梅超风不靠谱！”黄沐露齿一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钱来，回头对着小鱼儿道：“小鱼儿，你帮我进去买一小壶酒过来。”

小鱼儿不置可否，伸手接过了钱，又看了躺在地上的完颜康一眼，转身就入了酒馆。

黄沐见他去了，便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完颜康，笑道：“你也不用怀疑我的用意，我就是不喜欢梅超风，所以想抢走她的徒弟。不过，这也得是因为你值得抢。你很聪明，资质也不错，身形外貌也很适合练我们桃花岛的武功，这才是我会停下来说这番话的最主要原因。”

“哦，对了，有一点差点儿忘了说了。我爹黄药师，好歹也是跟西毒欧阳锋齐名的，也就是跟你们王府那个欧阳克他爹齐名。所以呢，你即便是同意了，我爹也不一定回收徒。关于这一点，我只能向你保证，你若是决意入我桃花岛，那要么你会是我小师弟，要么你会是我徒弟。”

黄沐给出的这个保证倒是挺实在的，完颜康听着听着，心里头的怒意竟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不少。

只是，他现在心里头也还是乱得很，即便是黄沐说得再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决定才好。

黄沐瞧着他这模样也不催，直接将头一转，往酒馆内看了过去，恰好瞧见小鱼儿拿着一小壶酒从里头走了出来。

黄沐二话没说伸手接过了酒，转头对着完颜康道：“你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我现在住在城西那边的云来客栈，你若是决定入我桃花岛门下，那便来找我。”

“我后天早上就会离开中都，在我离开之前你还没来，我就当你是拒绝了。”黄沐十分平静地说着，瞧着竟是有些满不在乎。

他随手将手中的酒瓶放到了完颜康的脚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酒算我请你的，走了啊。”

黄沐说完，竟当真直接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与小鱼儿一道走了。

完颜康愣愣地看着黄沐和小鱼儿的背影，最后一把抓起了旁边的酒瓶子猛灌起来，心中只觉得悲苦又茫然，干脆什么都不想管了。

而刚刚一直没打扰黄沐收徒弟的小鱼儿，却在远离完颜康后终于开口了。他对着黄沐问道：“黄老弟，你当真想收徒弟？”

“嗯，杨康确实不错呀。”黄沐一点头，兴致勃勃地给小鱼儿分析道：“而且你看啊，连郭靖那么笨的人，都能成长成一代大侠，没道理杨康不行呀！杨康他儿子都能成了神雕大侠，所以杨康这个当爹的的资质肯定也是没问题的，你说对吧？”

黄沐问是这么问的，可他看向小鱼儿的目光却分明在表示着，若是小鱼儿敢说不是，他便要翻脸了。

小鱼儿知道黄沐正在为自己挥着锄头挖墙脚而高兴，也没想过在这时候给他泼冷水。因此，他还挺给面子地一点头，笑道：“对。”

黄沐一听这回答顿时满意了，举起手掰着手指继续给小鱼儿掰扯道：“他的资质没问题，本来应该也是可以成为一代大侠的。可是实际上呢，杨康以前的武功不算好，以后的武功也不是很好。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没遇到伯乐，让人给误了！”

黄沐得出这个结论，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连眼睛都恍若有光，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得晃人眼。

小鱼儿瞧着他这有点儿像幸灾乐祸的表情，眼睛微动思索了一瞬，忽而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黄老弟，你这是拐着弯子想要证明丘处机不配为人师表，只会误人子弟吗？”

被戳破真实目的的黄沐半点都不心虚，反而还理直气壮地一点头，大大方方承认道：“没错！我说的就是全真教那群臭道士！谁让他们有脸污蔑我爹是大魔头！我爹那是魔头吗？那明明就是行事不羁！他们没眼光还敢大声哔哔，也不知哪来的脸！”

小鱼儿对黄沐这番话笑而不语。他没见过黄药师，也不知道黄沐和丘处机他们的话，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谁说的又是假的。

因此，他并不打算对黄药师的为人发表看法。

黄沐也没指望小鱼儿能够附和他，他见小鱼儿没有反驳自己便已知足了，当即又将话题给扯了回来。

“嗯，咱别扯远了，杨康他就是被人给误了！”黄沐说回了刚才的话题，又停顿了一两秒想了想，记起刚才自己要说的话，又接着兴致勃勃地说起来。

“可是呢，我若是收了他为徒，或者成功哄得我爹将他收为徒弟，再把他教得棒棒的！那杨康这块璞玉也能发光了！我也能嘲笑他们全真教不会教徒弟，只会误人子弟！而且还能抢了梅超风的徒弟！这可是一举多得的事呀！”

黄沐想象着那时候的模样，心里瞬间充满了期待感。他那兴冲冲的模样，都让小鱼儿有些怀疑，倘若杨康拒绝了成为桃花岛弟子，黄沐会直接上人了。

黄沐的这点儿期待，小鱼儿其实也是能理解的。只是他想了想梅超风，觉得还是有必要将黄沐给拍醒，免得他期待值太高，最后结果不如意，会连带着怪罪起完颜康来。

小鱼儿勾唇笑着，也不直接下手拍，而是先赞了一句：“你这想法倒是不错的。”

“你也觉得不错对吧！”黄沐得意洋洋，受到肯定后明显更加开心了。

“是呀，不过你确定经过你爹的教导，杨康不会长成梅超风那样的性子？”小鱼儿依旧笑眯眯，可这话却直戳要害。

黄沐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连脚步都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皱着眉转头看向了小鱼儿，竟是没有半句反驳之言。

事实上吧，他自己心里头也清楚，他爹其实是很自得自己被称为“东邪”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受他教导的人，多半也不会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纯良之人。

就算是他妹妹黄蓉，那也是后来在郭靖和洪七公的影响下，才越来越像个行侠仗义的好人。

将杨康交给黄药师来教导？额，他还当真不敢肯定，这杨康会不会越变越坏。

“嗯，你说的倒也有理，要不我再多找个人来管他？”黄沐边思考着边说道，目光落在小鱼儿的身上，带着几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