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些用了罢。这可是陛下特地着御医熬制的强身益体药。您这趟南疆之旅，实则亏空了不少，又耗费心神太多。御医熬了几天，才得出这么一碗精华来，苦也不甚苦，”她悄悄发低了声音，又向前凑了凑

“奴婢这里有话梅果子！”

那语调中少女似的欢快，让归海澜不禁抬眼看了她。

婼幽见这孩子呆愣地瞧着她，失笑：

“小殿下这是做什么？奴婢一把年纪的人了，脸上难不成还有什么花么？”她一把掏出一袋油纸包裹的话梅，打开了递给归海澜，道：“殿下快快喝了罢！喝完这话梅果子便可敞开吃了！”

归海澜目光转到她递上来的一小包梅子，低垂了眼。

“……多谢姑姑。”

便抬首强忍着苦涩一饮而尽。

婼幽见她乖乖喝尽，便笑开了。将话梅放在褥子旁，方便她抬首便能捻一颗来，这才转身走了。

归海澜待她离去了，才捻一颗吃了。

还是那酸甜的味道。

和儿时，无甚变化。

她蓦地扬了唇角。

这话梅果子，倘真是隔了十年。

其实那儿时的所谓味道，她早已记不清了。

只是从前二十余岁的婼幽，偷偷给她拿来几颗从没吃过的东西，她便觉得好吃地紧。

连带着那个人，也这样耀眼暖和。

只是之后便再也不曾来过。

她几乎以为，那不过是幼时太饿了，白日里做的梦罢了。

乌黑的梅果子上粘裹的糖浆在等下闪闪发亮。

原也不是梦，是真的。

只是这话梅，她如今，并不太爱吃了。

油纸被叠的齐整，放进了小间的箱子里。

她漱了口，灭了灯火闭上了眼。

莲香轻抚。

又是一番幽梦。

男子攀附上床上安睡之人，春风吹十里。

……

一粒青黑的丹药又被他哺喂进口中。

今日是第四回。

还有六天……

又是天明时分，男子才堪堪离去。

就这么着过着，端午在即。

观衡帝今日特命人送来一身崭新衣衫，要归海澜穿上，明日坐上车马一同赴宴。

归海澜瞧着这一席玄色的合身衣衫，觉着尚可。

她却不知，观衡帝这几日为着她穿什么去而泛尽了愁。

这天下人皆知阿澜是个女子，可阿澜又是个自小穿惯男装的。一时换上女装，定是难以驾驭。

本来，观衡想着由她随意。可转念想去从前归海皇族一统九州时，也是重礼数的。

这一趟并非暗地里做什么隐私勾当。而是正儿八经地由大冀放出帖子作证受邀赴宴，因而一国的面子上，势必不能落了下风。

偏生阿澜这，问题颇大。

若是明知是个女子，还着一身男装去，难免那些酸腐朝臣迂腐墨客会阴阳怪气，此后这些流传出去，对于阿澜，总是不好的。

况且也是时候让众人瞧瞧这打天下的猛将是个多风姿绰约的。

好叫他们心服口服。

与于是她思索良久，终是让人制了这套玄色的女子劲装。

这劲装，男女之分实则不大。阿澜穿着也习惯。

到时再梳一个高尾，用玉冠冠着，碎发流几缕，也能看得出是女子。

既有那英姿飒爽之风，也彰显一国殿下之姿。

如此作想了，观衡才觉放下了心头大患。

这一夜，归海澜也睡得顺畅。

几日不见息炾，她心内无杂事，很是自若舒坦，作息也稳了不少。

息炾瞧她睡得沉稳，一连几天竟全然不理会他，心头不悦地很。

这第六晚，便是好生磋磨了她一顿。

待得丹药入了她腹中，又是一番云雨。

第二日归海澜起床时，便觉着身上有些不对劲。

然她却不能脱了细看，只得忍着这怪异，穿上了昨日送来的衣衫，由观衡帝特派来的女侍梳了个英姿飒爽的高尾，留了几缕碎发在额角耳边。耳朵上缀了那颗蓝宝石，戴了一新打的面具骑上了马，一行人气派非常，行向幽都府。

幽都府，离这处哏州城隔了五座城，是个经济颇繁盛的地方。

人丁兴旺，识文断字者极多，可谓是大冀一干文官的祖地。

更甚者，这地方，就在大冀王都不远处。无论是何方面，都是紧要的。

今日青洲皇帝与大将军前来幽都赴宴之事，早已是人尽皆知。

大冀这回既是摆到明面上了，便不会在面子上弄虚作假。

官道今日特地为着浩浩荡荡的一干清扫开来，无数百姓一边唾骂不已，一边又早早地等候在侧，欲要看看这青洲蛮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端坐在官府中提前等候的，正是三殿下安阳璟，并着大殿下安阳允，二殿下安阳泽。

那位隐居于深宫之中的君主，这时并未现身。

这五座城隔得并不远，青洲一行人天刚亮便出发，马皆是青洲特有的高头马，行的极快，耐力极好。

一日所行路，是寻常好马的三倍。

是以这速度，是极快的。

到了傍晚，一行人终是气势如虹地踏进了城门。

还未进城，便有许多伸长了脖子看的百姓大声叫嚷起来：

“来了来了！青洲的蛮子来了！好大一群人，便是上千都不止！”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纷纷涌动：

“哎，我瞧瞧，真个来了！”

“这，这蛮子怎么长个黑不溜秋的头？莫非真是怪物？”

“哼！好大一帮阵仗！我看倒不是来赴宴的，怕不是来打仗的罢！”

“哎呀！这青洲的蛮子茹毛饮血，竟然也知晓穿衣！”

“啧啧啧，我看这一帮蛮子的衣裳，都是极好的料子。这一路烧杀抢掠收货颇丰呐！”

……

这些嘈杂的话语，却不知为何，随着那一行人的逐渐到来，越发地小了。

等他们进了城，便再无一人言语。只都是一个个竖了耳朵，垫着脚尖，恨不得将脖子拉长到他们跟前一看。

领头的，理所应当的便是归海澜。她一身玄衣身形清挺高挑非常，面上覆一张铁制虎头面具，腰间挎着霜绝，身后十二人排布，领头率先进了城。

百姓屏住呼吸，瞧见她面具，又开始了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