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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夜空中时不时有飞鸟扑过。偶尔传来动物的窸窣声,一方岩洞下燃气的幽幽火光悄然将一片夜色照亮。
息炾摸得归海澜额上滚烫时已是日暮了。天际显出一片暗色,黑云默默盖住光亮,没有火折子之类的物件照明,两人的处境分外困难。
加之烧地没了半分意识的她。息炾见她如此,割下一段袍领去了来时的溪水边,将领子浸湿敷上她额间。
环顾四周,皆是泥土细石,显然不是个休息养病的好地方。
他心下思索。此处有溪水潺潺流下,并着石子和些许碎石树木苍天林中有雾气缭绕。当是片山谷。顺着上流走,应有洞穴。
于是背起归海澜便朝上游走去。
夕阳彻底落下时,他找到了一方山石。几块巨石交错摆弄出一个不大不小有着遮蔽的角落,可勉强叫作岩洞。
息炾稳稳放下归海澜,将她放置于一块平坦些的岩石上,姑且算个石床。他脱下中衣,铺在另一边,再将她移到上头。转身出去扯了几把芭蕉叶,剩了溪水喂与她。
他扶起她,阔大的芭蕉叶被他折成细小的一卷,溪水顺着卷筒不急不慢地流向她干裂的唇。
这唇不薄不厚长得极顺眼,也闭得极紧。
喂不进去。
他一叹。右手有力地一捏她双颊迫使唇开,左手精准的将水灌入。
“咳……”她闷闷出声。这水灌得急了些,她又伤病交加,喝的极费力,不住被呛。
他放慢了速度,待她喝完一股才喂另一股。
想来是真的渴了,她咕咚咕咚地一连喝了三叶水。
息炾听着她的咕咚咕咚声,竟觉着相当顺耳安逸。他不禁摸了摸她的头顶。心下却不曾疑惑——以他的性子,寻常早将人丢下自己走了,偏偏今日怪异举动频频。
她的发很软顺,和性子相反。一头乌发乖乖地由他玩耍,侧首露出右耳一只色泽平淡无奇的蓝色耳坠子,衬得她面容更潮红。几缕发被他时而扎出一个兔子,时而编出一只绳网,这般幼稚的游戏他玩的不亦乐乎。若是让惠思等一干人瞧见,定要惊愕地下巴尽数掉下来。一晃半个时辰过去,待玩够了,他这才出了洞。
手中握着从归海澜那处顺来的短刃,他极随意地向不远处一掷——兽鸣不止。
息炾悠悠上前,拂开杂草,目光所及之处赫然倒着一只硕大的野猪,恐有近两百斤。野猪头上滋滋流着血,染红一片草地。他极小心地揪着猪耳的一角,将头搬开。头下血迹里银光微闪,他拾起,明晃晃的是那把短刃。
方才从溪下就跟着他许久,显出凶恶的垂涎之色。既然如此没见识,便大发慈悲将它吃了。也好叫它知道并非活物都能随意觊觎。他面色冷冷。
不过随意似的一击短刃,那野猪坚实的头骨便被整个贯穿。
而短刃,毫无磨损。
不管是灵力还是内力,都磅礴浩然无比。
他施施然拽着野猪回了岩洞。捡几把树枝,钻上一钻燃气上篝火。虽是不染世俗庶务久已,一番动作却半点不生疏,全然不像个隐世的仙人做派。
野猪肉被烤的滋滋作响,肉香扑鼻。他坐在归海澜身边撑腮,边懒懒地烤着猪肉边凝视着她面容。
他在回想之前的莫名心悸。
自他修道隐世,再没有什么事能牵引地他那般。只她一张华光流转的面容,便叫他这样子悸动。
诚然那一刻她着实好看地紧。但他也不至于如此罢。
他活了这样久,见过的美人太多,多如过江之鲫。最后都是红颜枯骨,随着时间流逝一并消失不见。
虽说她这样貌也是他生平见过的美人里顶尖的,但,是否还是过了些?
他有些不懂。好看的眉紧紧地皱起。
他抬头望天,今日倒是奇怪,星月全无,只南方幽幽挂着一颗星宿,散着微弱的红光,不仔细瞧上半天难得看见。
这是…?
他默默在心里摆开六十四挂,掐指算了起来。
不怪他稀奇摆卦,这颗星宿他活了多久便多久不曾见过。
算毕,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归海澜。
他一向算不出卦象的命格里,此时正明晃晃地写着“九州纪事三千六百一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红鸾震动。”
五月二十一…正是今日。
这病兮兮的凡人,竟使他红鸾星动。
想来是天上星宿看不下去他多年如一日没有道侣,是以随便派发一个。
他又沉思半晌。
唔,约莫是了。浊音有道侣,鸿颉有红颜知己,就连飞上九重天的符元老翁也曾有过一个暧昧对象,不过因饮食习惯不合而分了手。
只得他一直独身。虽说他不觉着独身没什么不好,但有个道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从前的息炾最是厌烦莺莺燕燕,许多女修追逐他上百年都无结果,她们不怕他冷脸他也懒怠动手,以至骚扰人数太多,他被扰地不耐直接去了苦寒境的空啼山闭关。往后百年叨扰他的女修才渐渐减少。他终于落得清净。
却不曾想有一天也需要个道侣了。
若是她当道侣,喔,倒也不大反感。只不过,有那么些难以接受么…道法三千,术法众多。将来大约也可修一修那合欢道。据浊音说促进身心健康很是有用。回想几次见他,他俱是面色红润,身形矫健。
顺带延年益寿,也好。
他于是心下有了决断。
转眼看石床上的归海澜,面色显出一股奇异来。
尚在病中的归海澜丝毫不知被选做了道侣。当然不管她知不知晓,都不会同意。
息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眯眼看她,眼中幽幽。
虽然卦象显示她是他红鸾星。
他衡量利弊一番也不觉有甚大碍。
但这小丫头是个凡人,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凡人。
既然他选定了她作道侣,那么,兴许是要遵循些凡间礼数诸如上门提亲送上聘礼云云。
可观她今日作态,似乎对他有些厌烦。喔,这初始印象就如此之差,倒是不大好办。
幸得她此时病弱,他无微不至地贴身照顾一番,即便不至于叫她感激涕零,也能以救命之恩必当以身相许之类的千古名言来压她一压。
唔,这计策可行。他心底赞许。手下便立刻开始行动,将相里澜裹身的袍子解开,露出贴身里衣。
她的衣物被水浸泡地全湿,将他干松的袍子染的水渍斑斑。里衣更湿,却被炙热的体温烘地潮暖。
本该雪白的衣服上许多血花散开,将白衣染的鲜红。好在她用了草药将血止住,不然流到现在合该是具干尸了。
息炾用内里烘干她身上衣服,将里衣解开,此时的床上人上半身只胸口紧紧裹着严实的一层白麻布束胸。怕是勒得慌。他于是伸手上前,好好地将束胸理了一理。果然,眼前人的呼吸霎时舒畅了些。再看下身里裤,映出极多血迹,大小腿上定是遍布着的口子。他略略思索,既是要成夫妻的,那么看上一看也无妨。何况是为了救她。于是淡定地褪了长裤,只留亵裤在她身上。随后悠悠摸出集宝囊,掏出一颗丹药,捏碎了合着水调匀,揭开那些碍眼的金狗毛蕨草将丹药水涂抹在伤口上,不过片刻那一身伤口俱是复原了七七八八。
归海澜明显好受了些,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脸上显出安宁的神色来。乌发垂落在雪白的身上,幽幽火光照映她身子,再难看出平日的肃杀之气,眉宇间英气也淡了,整个人分外明美。
息炾瞧她这幅模样,觉着自己眼光实在不错。
俯首看向手上衣物,血迹泥土交织,再穿下来病情莫不是要加深了去。他褪下自己的中衣,将她好好裹住。方才给她批的外袍虽也脏污了些,但还能勉强做个被子。
抬手,脏污里衣直直被扔进了火堆。火光晃了晃,将猪肉烤的更香。
他拿起之前剥下洗净的野猪皮,架在火边一同烤了起来。由他内里加持并着火势,猪皮中的血水很快飘散,只是味道着实不好闻。他复掏出一颗丹药,修长手指轻轻碾碎了撒在皮上,登时便没了难闻的腥膻味,只余一股莲花的清寒香气。息炾折回石床边,稳稳抱起归海澜,将猪皮垫在她身下。
有这厚实的软皮垫着,也不会太硌着她。眼下夜深,山谷中的野兽俱都回了窝,身侧人病重需照看,只好如此将就将就。明日再去寻些皮毛厚实的打了做被褥衣衫。
谁曾想飘逸出尘风采卓越冷性冷情的息炾仙君这一遭下山便作了极尽职的姆妈,坐也思量,卧也思量。连他自个都不曾察觉,反倒做的相当顺手。全不想若是熟悉他的人见着,此刻定会惊吓得六神无主九九归了一。
烤的部分猪肉能入口了,他扯下来用芭蕉叶包好,等着明日她醒了食用。没了灵泽,绕是他也有些疲乏。于是脱下鞋袜掀开外袍睡在了归海澜外侧。甫一躺下,靠着她烧的灼烫的身子,竟不知为何胸口满胀,有些许酸软,很快便入了眠。
燃烧的枝丫时不时发出噼啪声,一片柔和的光将他们从黑夜中剔除。
一双绝色静静相依,分外和谐。
此情虽不到浓时,却已然千缱绻,万缠绵。
息炾入了千百年来的第一回梦。
模糊不清却又分明无比。
他仿若仅是一个看客,又仿若梦中人。
和他前刻靠着树木打盹,却突然陷进迷雾中的感觉极相似。
梦中的他身着一身银华流转的华服在高高云巅,好像入魔般震怒。他苦苦追寻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却总是抓不到。
上九天下黄泉,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循环着。直到一阵雾气来临,他才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口气,摆脱了梦境。
这厢的归海澜,也入了梦。梦里也是模糊又清晰,她赤着足,了无意识地奔跑,身后是一头面貌恐怖无比的顶天巨兽,狠狠朝她伸出巨爪破开她皮肉,吞噬她生气。她浑身浴血,却不能停留半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眩晕袭来才脱离出去。复地,脑中又浮现幼时教导她的脸上那蒙着厚厚一层纱的人,他口中呢喃着她听不懂的话语,蓦地,母皇威严凉薄的面容又与那人交织混合…脑中似是要打架。最后,竟是梦到了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高挺的鼻,薄淡的唇,棱角鲜明又不过分的的轮廓…
这般好看的脸,她只见过一个。
是…息炾。
她一惊,梦中闷哼出声。
“唔…”归海澜无意识地呜咽。阳光破开雾气将将照到她身上。身上烟青色的织锦袍子折射出淡淡光泽来。
此时已是日上竿头。
息炾稍稍捋起衣袖,露出白玉般的手臂,掬一捧溪水略略净了面。清溪映日泛起波光粼粼。
他向上流走几步,弯腰,翠绿的芭蕉叶盛起一波清水。他捧着叶子不紧不慢地走回岩洞。
早起时身边归海澜的身体不再灼烫。此时浓密的睫毛微微扑闪。像是快要醒了。
他将手中叶子折好放在一旁,拿起昨夜烤的野猪肉放在手心,内力匀速流转,猪肉霎时热乎起来。
山谷中漂浮着水汽,一直弥漫到洞口处。
不多时,身旁响起一声呜咽。他平寂的心顿时一鼓。面上却悠悠然,慢斯条理地转头看她。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浑身酸软疼痛,有些不大适应此时光线。一个极高大修长的身影一顿,便倾身过来挡住了日光。
她费力想了想,是息炾。
他正低头凝视她。
初睁的眸子带了些懵懂,昨日苍白晕着红的双颊此时已恢复常色,只是那双唇有些干裂。方才她初初睁眼时的那番模样,竟让他有些心软。
见她全然清醒了,他拿起一旁的吃食,递给她。
她一向无波无动的心正有些无来头的心慌。见他递给她两包芭蕉叶,倒不曾反应什么就顺手接来。更不曾疑惑他为何只着里衣露出胸膛。她刚醒时一向呆头呆脑,何况大病一场,身体还很虚弱。她双手有些无力,闻到一股肉味,归海澜心下已了然,微微讶异。只是不懂他,明明是来劈她的,为何还这样顾着她?不过还是道了声谢。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口中的肉虽无甚佐料,倒也算的上可口。
眼下紧要的就是快些复原。她凝眉。
息炾眼中有他不曾察觉的隐约柔色浮动,她倒是不拘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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