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样的重力想要压垮我，几欲折断我的脊椎。

“可怜而又可爱，异文但却同义，那就是你，郑。”

他环抱双臂，手指敲打义肢发出梆梆响声。“你是这场戏剧里最无辜的角色，既带着屠龙者的假面，又手持加害者的凶器，但无论是故事起始亦或终末，哪一幕情节都与你无关。”金先生嘲弄着我，咧开嘴笑，“既然是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在错误的地点，为何不选择正确的逃离呢？你完全没有与我为敌的必要。”

发声方式不对。

原来如此。“你在和我说话的同时下套……”真卑鄙，按照游戏逻辑不应该是放cg战前演讲然后正面开刚吗？这么机智的Boss是什么鬼回事，狗屎，接下来要怎么办，乖乖读档重来？

“戏耍孩童的手段罢了。”随着他话语落下，我再也不能支撑过重的重量，被迫蹲伏在地，被比喻儿童让强烈的屈辱感激起我的斗志，竭力蠕动自己的身躯，“虽然你因为莱德尼卡的毒避过‘厄兆’，但你似乎注定一事无成。”

对，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路德镇遇到的Boss是死于剧情杀。根据无限系列里面的名言“主神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或许我再拖延些许时间就能触发预设剧情，大不了一死了之，眼睛一睁就又是一条好汉。

“呵呵，”即使头被摁在地上看不到前方，我也对印象中那张脸轻蔑地笑了出声，“用卑鄙的偷袭，你也就这种水平。连与我正面对决的勇气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咕。”

突增的重量压倒我欲出的话语，多半是他被我刺到痛处而作出的反应。“轮不到你来讽刺我的举止。”他说，“你该做的是静候世界之门被打开的时刻来临。”

“胆、小、鬼，有本事和我正面单挑啊，你爷爷我……”

“丑陋不堪。”金先生对我的言语不屑一顾，“既然你如此期望，好，我便接受你的挑衅，现在就如丧家犬般手脚并用爬到我的面前吧，那我兴许会赐你触碰太阳的资格。”

去尼玛的，我看你才是狗。

要撑不住了。我清晰地听到体内骨骼正在断续作响。

这一周目就到此为止罢，剩下的留到重生后继续……？

“……愿景已经绘就，如今即是——！”

金先生的低声自语猛然拔高八度音调，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态。话说回来，重量突然消失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兜中的雕像趁我浑然不觉的时候瞬移到了不远处空中，散发出冷色调的金光。而我周围则充斥暗红晶尘，想必从外部看来，自己就像超级赛亚人爆气一样。

“啊啊，是你。”

愈加强烈的光辉掩盖了他脸庞，我不得不用手臂遮掩双目。

下一个瞬间，光辉霎时暗淡。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撤下阻碍视线的障碍物，警惕地寻找敌人的身影，不，不用了，他就在这里，略显呆滞地站在我正对面十几米处。

矛和盾刚才也没有脱手，这令我多几分安心，过度集中的注意力也因此卸去部分。追随眼角的余光，我不由自主被周边的异样所吸引。头顶没有石制天花，只是一望无际的夜空，群星闪烁；巨型标枪静止在天穹下，枪尖直指大地，金色画符构成的圆环将它环绕；至于脚下，则变成了方形的石砖铺成的地板，缝隙都被泥土所填满，而且相当凝实，不会轻易扬起飞尘。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内心有着无数迷惑。

他抬手轻拍，吓得我赶紧收束精力，预防随时可以能到来的攻击。

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发生。“哈哈哈哈，妙啊，妙呀，泰勒·格朗史多夫。”他几乎要笑岔气，我由衷期望他能把自己呛死，这样我就不用考虑怎么打赢他了，“难怪以你的名义出现，不愧是瓦尔哈拉的战士，就算死了也不能忽视你的存在……但你以为让瓦尔哈拉决斗场降临就能将我困住吗？好好在英灵殿等待吧，我这便将你选择的救世主送去见你。”

瓦尔哈。

尚未在脑海中完全复述听到的关键词，他已经以鬼魅般的神速移形而至，凄厉的手刀破空斩下。“乓。”幸好我准备充分，早已摆好的架势令我仅需抬高盾牌几分便能防住他毫无征兆的突袭，话虽如此，我也被震退数步，防御架势近乎散乱。

“贫弱。”他双拳立掌，交臂摩擦，一串火花应声溅起。

你是哪来的吸血鬼吗？我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稍稍活动手臂以放松肌肉。

之前没有发现，这个男人拥有一对猩红蛇瞳，相似的眼睛我曾经见过——在路德镇。不是阿斯塔罗特的威压，更像罗宁那样的恐怖，这算是某种Boss特性么？

他嘴角上挑：“看、够了吗？”

语调很诡异。他在施法！头皮一阵炸麻，我飞身左跃。爪痕状的寒光撕裂我右侧的空气，让我不由大呼幸运，二选一的世纪难题居然被我蒙对了。

“同样的招式对我可是没用的。”

我反手一枪突刺，可匆忙之间仅够得到他的义肢，结果只能是徒劳无功。见攻击不成，我便撤退数尺，保持距离。

长枪类武器保持一定距离才能有优势，战斗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不过些许小把戏，稍稍逗人发笑罢。”他一边说，机械义肢一边弹出几条细长铜管，袅袅白烟便从其上小孔喷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玩什么花招了。Mark-of-Fire.”

火焰在他手里凝聚成箭矢，迅速地向我飞来。但这种速度顶多就是运动场上乱飞的网球，连现实世界的我都能躲过，对游戏里的自己来说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于是，如加特林重机枪似的火球和火箭紧随其后接连向我扑来。

金先生，战斗直觉，您们俩是狗吧，这打个屁啊！

目睹这一令人绝望的光景，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既不能测定对方的极限施法距离，也不能强行突破阻拦，明智的考虑是侧向腾挪，躲过法术直击。

想象自己是一条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然后沿着弧形轨迹奔跑，一路擦肩避过无数攻击，但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道火线的落点正好是我前进方向，此时比火矢稍慢的火球将要就位我当前的位置，反身跑虽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万一玩脱就完了，卧倒更是自寻死路——进退两难之地，可谓是处心积虑的伏击。

……也意味对方看透了我的行动模式。果然还是跑得太直了吗？

相对脸盘大小的火球，火箭看起来威力要小不少，我也没多思量，把圆盾朝向火矢飞来的方向，以期望能挡下一击。

“嘭。”戳破气球般的音效，却把我整个人撞了个原地旋转360度。只不过是擦到盾牌边角，作用力就差点把我甩出去，真是太犯规了。不过幸亏法术碎成的火苗没有溅到身上，看见它们粘在盾上静静燃烧的样子我就有点发虚。

法术制造的火焰与自然火似乎有决定的不同，这团火既没有扩散，也没有熄灭，只是燃烧，仿佛幻象一般。

“意你大了。”

同一句话被截作两段，先后顺序错乱，在耳边撞在一起，形成了如上效果。我回过神来，钢铁的手掌早已覆盖我的视野，化作恐惧紧握这颗心脏。

“哈——！”肺部一阵抽搐收缩，气息带着尖叫冲出喉咙。

“Unleash The Flames.”

徒劳地后仰并把圆木盾拉到面前，却发现全然挡不住那道即使闭上双眼也依旧耀眼的光辉，沛然巨力将我击飞，思维也随之断线。

恢复知觉后是模糊而又扭曲的视野，浑身哪里都疼，承受直击的左臂却没什么知觉，也感受不到眼皮的存在。我勉强自己定睛去看，然后用右臂撑起身体，低头看见的却是半炭化的左臂，并随着我的活动，炭化表皮纷纷脱落，露出还未烧尽的红色肌肉组织，其中白色的晶质物穿过肌肉，将块状的肌肉团彼此联系。

与此同时，脸上也在不时掉下同样的黑色物质，恐怕我的脸也同样炭化了吧，眼球没事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稍微确认躯干的效力，没有太大问题，甚至还隐约觉得左臂依旧能动弹，只是看见这副惨相的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用左臂打架了。

近处的金先生没有动弹，只是低垂下头，头发遮蔽了他的脸庞，让人弄不懂什么意思。

我踉跄地走几步，可算是看清楚Boss的情况了。只见他被一层淡淡的蓝光笼罩，或许他不行动也是跟这有关系吧？反正是我反击的大好机会。

果然会有剧情杀啊。我心里这样默念，平举长矛，对准他的心脏直接戳下去。

枪尖扑哧入肉，手感真切不像假货，于是我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矛身拧个四分之一圈，再拔出来——

黑石长矛刚抽出的那一刻，金属义肢突然抓住矛柄，牢牢地卡住了长矛，任我如何都没法移动它，无奈，我只好慌忙撒手后撤。

在他身后的虚空，一颗星辰突然落下流光，看那轨迹似乎以我为落点。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避过它了，只能任由它洗刷身体……这是什么情况？

预想中的伤害没有到来，反之身体有股迎来春天的感受，道道暖流钻入身体，略微瘙痒的同时疼痛也在减轻。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什么鬼情况？

“纵然我兰瑟加尔博识广闻，却也有不切身体验就无法知晓的事情。”金先生唐突开口，“降临的祝福，正是诸多英灵的万千伟力，真是教我羡慕——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期望的事物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到我的身旁！”

他半蹲俯身，双手抓挠金发，看起来非常痛苦：“要是能更早……更早一点……我也就不需要厄兆了。”

伴随他的动作，被松开的黑石长矛掉在地上哐当响。我瞄一眼自己的左臂，虽然还是不能用的范畴，但碳化部分已经开始生肉，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视线清晰了许多，大概是某种法术效果正在治疗自己吧。握紧完好的右拳，我一步步地走向那个狗屎Boss，渐行渐快。“听说你很会念咒语，我也会。”大步跨前，提气，扭腰，带着满腔怒火迎他下巴就是一拳，“去尼玛的。”

金吃到痛，往后仰着头退了好几步，，然后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水，那股蓝光也瞬间消逝。“消失了。”他低语着，嘴角溢出鲜血，同时用仇恨的视线看向我，“那是我的力量，我的！你胆敢夺走它！”

他像是得了失心疯，连法术也顾不得用，拉开架子就要和我互搏。

但金先生出拳根本没有他的法术那么快，我自然而然地按以前初中和人约架时候的经验，轻车熟路地用右臂格挡。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能给我的孙子讲讲故事，那我一定会告诉他：胳膊是拧不过机械胳膊的。

咔擦。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得跟风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