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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关掉水龙头,将装满清水的铁锅放在灶台上,接着点燃火焰。
红黄色的火焰炙烤着漆黑的锅底,上面清水先是微波回荡,随后陷入不那么安分的平静中。
他看了眼早已准备好的食材,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分。
以现在的水量,可能还得再烧十分钟水才会开。
稍微……可以梳理一下情报了?
他突然想到。
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一直都有反省的习惯。
比如,他会在某个时间,在脑海中整理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分析其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当时做这件事的心理。
又比如,他习惯于看书的时候,借助偶尔文字的灵光一闪,打开脑海内某个枷锁,让思维以奇妙的形式发散出去。
难得清闲下来,他决定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从头开始过一遍。
虽然在之前三天空白的时候,他已经进行过梳理。但那时候的情况毕竟和现在不同,那时候雪之下眼中诡异的鲜血世界还未出现,他也在忙着调查千叶近十年的超自然事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现在的一切。
当然,雪之下才是真正的亲历者,他只是间接经历着一切,地位更类似于见证者。
他现在以间接经历了一系列超自然事件的视角进行整理,说不定会发现些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现……
他目光注视着清水。
看似安稳的清水其实并不安稳,由于锅底下有高温的火焰存在,不时会升起小小的透明气泡,接着在水面爆开,淡淡的蒸汽以微不可察的形态,从清水中心飘上半空,又顺着老式的铜色抽油烟机管道离开。
首先,明确第一点。
被他命名为“发信人”的超自然力量,展开了数次针对雪之下的“死亡预告”,而这些预告,被他一一破解,直到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一场“死亡预告”。
接着,梳理到目前为止,自己所规划的反制措施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是否有地方需要补足。
他思考了一阵,没发现有什么纰漏。所有措施他都尽量准备到了,在当前条件有限的情况下,那些措施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比如扳手、射钉枪、绳索、应急食品等普通物品,又比如御守,银匕,圣水等在超自然意义上被世人赋予非凡象征的特殊物品,他也尽量准备了。
没什么问题。
江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决定开始做自己日常做得最多的事情——思想剖析。
作为一个普通人,需要时时刻刻清楚自己的心理状态,确定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是他从小就开始做的事。
一般来说,普通人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也没这个必要。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脑子有问题,都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一二十年的老油条,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标准与思维逻辑。
当然,这是一般来说……
而不一般来说,就得点名,特指,强调江风了。
暂且不知道这个世界其他地方存不存在他这样的人,反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脑子八成有问题。
今年是他有记忆以来第十七个年头,现在是一名公款学习的国际交换生,总的来说,生活过得还算美满——如果除去十一岁时候那档子糟心事的话。
关于那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愿意回想,总之就是极其血腥暴力,极大的震撼了他幼小的心灵。
由于清楚的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所以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审视自己的思想,这能帮助他回到正常人的轨道上。
他的脑子是“异常”的。
他这个人有问题。
对于这一点,他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
他的“异常”,在于他无法正确的理解事情状况。
用比较好理解的话讲,就是他的思维方式与一般人不同。
虽然和其他人一样,经历的都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但他从上学第一天起,就察觉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
小时候,人家小朋友的猫死了,一般人可能会想着去安慰。而他会选择当着人家的面说,“你家的猫死的很痛苦,走得并不安详,可能去世之前饭也没吃饱,还有,你的猫是真的死了,哭也没用。”
而结果就是,那边会哭得更厉害。
又或者,在他初中的时候,一位女生向他表白——虽然他脑子确实不正常,但脸长得不差,平时在学校装的也够好,彬彬有礼,会有女生喜欢他实属正常。
如果是一般的男生,大概会选择委婉拒绝,又或者欣然接受,只有这两种可能。
而他,通常会选择并不存在的第三种。
他会毫不在意,并且恬不知耻的说:“看看你的脸,再看看我的脸,你觉得你配吗?”
同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不应该这么说,也不应该以毫不在意的态度贬低人家,更不应该摆出恬不知耻的表情,他可以选择更好的处理方式。
然而……
他做不到。
他似乎很难隐藏自己在某些特定时候的情绪。
如果是普通的小事,他可以克制住自己,再按照大众觉得“正常”的方式进行处理。
一旦涉及生命观,道德观,价值观,恋爱观等重大概念时,他之后做出的行动往往会难以理解。
他的大脑仿佛天生缺少某个关键节点,对以上概念的认知非常模糊。
所以他喜欢学习。
既然他本身缺少这些概念,那就通过后天的系统学习进行补足,理解世人心目中的社会观点。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而且效果不错。
虽然偶尔还会有“没脑子”的时候,但至少大部分时间,他都能按照“正确”的观念,处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该沉默的时候沉默,该紧张的时候紧张,该高兴的时候高兴,该见义勇为的时候见义勇为……
他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名为“正确观点”的壳,把自己本身的思维方式放置于最底层,每次思考问题,他都先在脑海里过一遍正常普通人会怎么处理,然后再驱使身体动作。
他依然还是那个他,唯一不同,就是他能正常的融入社会中了。
“雪之下雪乃。”他默默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同时开始回想,自己在遇到这个女孩后,所做出的所有行动。
他要在脑海里回忆这段时间自己所做的每个行动,剖析自己当时的动机,心境,情感,再以很久以前从某个不正经老头那里学会的“上帝视角”的方法,自己向自己解释为何做那些行动的原因。
这能帮助他把握自己的“正确观点”,确保他的壳是完好的,没有被他人观点冲击破坏。
是的,他的壳是能被破坏的。
这里的破坏指的不是精神伤害,而是对指外部信息的不自然接收。
需要强调一下,由于他本身并不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也不具备自然形成世界观的“天赋”,他所有看起来相对“正常”的举动,都是通过外面那层壳完成的,而壳本身没有思维能力,只是一个媒介,一个转换工具,接收信息的仍旧是他最底下的那层真实思维。
所以,当外部“不正常”,“不道德”的观点冲击他的大脑时,那些观点可以很轻易的,影响他那不具备分辨能力的脑子。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各种意义上。
虽然那些影响不会立刻显现出来,但终归会残留在里面,给他留下隐患。
所以他需要定期清理自己的大脑,解析自己的行为模式,剖开自己的思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他为自己保留了一本书。
那上面有他多年总结出来的“正常”的社会观点,而清理的时候,他就照着那本书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确保自己的壳没有动摇。
如果有地方出现了问题,他就需要立即阅读大量的相关书籍,比如讨论价值的,讨论道德的,讨论评判标准的,通过实际的文字内容,重塑自己正常的观点。
——现在回到解释自身行动的过程里。
江风开始回忆与雪之下的初遇,也即校门口的偶遇。
嗯,正常,没有问题,按照大众通常的观点,自己当时的反应属于“普通人”。
接着,他开始回忆死亡预告灵验后,自己在没有相对充足的准备下,为了救援雪之下而做出的第一次行动。
嗯,处理的还算可以。
成功保存了雪之下这个超自然相关者的性命。
再接着,就是后面一次次的行动,直到现在这次的“鲜血世界”。
很好,处理的很“正常”,他做到了自己身为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一切。
应该没有忽略什么……
他站在逐渐沸腾的清水前,默默沉思着。
应该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确认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回想一下,他头一次出现这样的念头是在什么时候……
江风的记忆开始像过筛一样流动。
第一次出现,似乎是在雪之下说出“她无法理解他人语言”的时候。
对,就是那一次,那时候他确实产生了些微的不安,并且不清楚这种不安的来源。
很古怪,当时他所做的应对并没有什么纰漏,也没有出现意外情况,但确实就是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不安。
还有吗,是否还有第二次,自己在之后的时间段里,出现过类似的不安……
他开始回忆,然后惊愕的发现,没有。
一次都没有,自那之后,他所有的行动都“顺理成章”。
不,不止如此,如果往前回忆,从一开始,他所有的行动也都是“顺理成章”的。
江风的思维开始发散,试图寻找这其中不和谐的一处地方。
但是,找不到。
不管如何发散思维,他的念头就是被禁锢在某个“框架”内,他好像,做不到从更多的角度查找原因了。
不对劲,不对劲……
面前锅里的清水已经烧开,他却一点都没有管水的心思。
有点不对劲。
江风突然又想起,自己在空白期的三天里,明明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过剖析,但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时候,他十分自然的过滤了从头到尾的行为,然后得出“没有问题”的结论。
为什么?
是因为那时候雪之下还没有说出“不能理解语言”,他也没有出现第一次“不安”的情绪吗?
应该不是……
但他现在找不出原因。
江风隐约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关键点,某个显而易见,在平时一瞬间就能反应出来的关键点。
他感觉自己现在脑海里的状态,就像是一个被高能蒸汽包裹住的巨无霸汉堡,他的脑子是最中心的大块牛肉,“正确观点”的壳是最外面的芝麻面包。
它们不断被高能蒸汽腐蚀着……
不行,得跳此刻的思维怪圈,自己很明显出了更大的问题。
冷静下来,想一想其他,或者说,不从多余的角度看问题,而仅仅思考每一个事件的节点。
对了!
节点!
江风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以事件节点进行划分,把自己最近所经历的事情连线归类,找出每个事件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着怎样的联系。
从客观事实出发,而忽略“他”本身在其中的作用。
从“头”开始梳理。
这里的“头”,是指一切的源头,开端,初始。
从他接收到短信开始。
他接收了有关雪之下的死亡预告短信,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一个月之内,他什么都没做,他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第一个事件节点。
接着,死亡预告即将实现,他救下了雪之下雪乃。
这又是一个事件节点。
以此为模板,江风开始串联之后的每一个事件节点。
直到……
“奥涯沙耶!”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孩的名字。
今天下午,他见到了奥涯沙耶,于是他开始思考自己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奥涯的时候,我没有思考出这些东西?”
江风喃喃道。
第一次遇到奥涯,是出于见义勇为的理由,那时候他打跑了施暴的两个男生,帮助奥涯解了围。
当时是在深夜,从环境条件上,他就不具备“安静思考”的可能。
还有呢?
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更加不寻常的因素?
下一刻,江风想到了。
——鲜血世界!
现在,由于发信人的力量,雪之下正处于只有她才看得见的鲜血世界中。
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发信人,正通过不可知的联系,用力量直接影响了雪之下。
发信人的力量,正处于“外放”状态!
也就是在这种时刻,江风偶然遇到了补习归来的奥涯沙耶,并以此为“断点”,得出了自己正处于“更加不正常”的状态里。
之所说更加不正常,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正常”,需要用一个“更”区别开来。
还有呢,还有呢……
除了奥涯沙耶,还能将哪些事件节点连接起来,并得出更多“难以理解”的结论。
应该有的,应该有……
但是,想不到了。
江风发现,即使自己以事件节点思考问题,不从自身原因出发,他也找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他的思维,始终被限制一道“无形高墙”中。
他需要一点催化剂,一点类似“奥涯沙耶”的催化剂。
就在这时,他听到雪之下带着些许颤抖的嗓音从客厅传来。
“江风…你…你…过来一下。”
“你看看…这个录像带里的电影…在你眼里是什么…”
“我…我在上面…看到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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