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声音响起，雪之下疑惑的望向江风。

江风知道雪之下为什么望过来。

“她在问我们录像带的事。”江风小声说道。

雪之下以极其微小的幅度轻点下巴。

“还是交给你。”现在的她，无法和其他人正常交流，于是撇开视线，不再关注这些。

她开始审视店内的环境。

她曾经来过这家店，知道这家店在正常人的视野里应该是什么样子，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原本放置货架的地方，被层层叠叠的骨头状物质占据，它们一路向上，连接在一起，泛着黯淡红光的腐烂肉质粘连在白骨表面，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尸体一般。

数条杂乱无比仿佛毛细血管的管道从墙壁一角铺设下来，沿着墙缝依次前进，最终汇聚于一个由血红肉块堆叠成的凸起物前，雪之下记得，那个地方应该摆放着一台老式电脑。

那些纯黑色管道，在正常人眼中，应该是这家店未经打理的电线。由于是中古店，自然摆放了许多老旧的电子设备，那些电子设备的线路基本都是裸露在外的。

店内的味道和外面类似，同样恶臭，带着微微的酸味。另外，不知道为什么，铁锈味重了不少，她的每一口呼吸，都感觉自己在吸进许许多多的金属颗粒。

……

“给，这是您的那三份录像带。”面前的男生出乎意料的爽快，几乎没和她怎么讨价还价，就买下了这三盒不知道在店里放了多久的陈旧录像带。

虽然本身也不贵就是了，这种不算珍惜的老物，大多数有需求的买家都是很爽快的。

“弄完了吗？”看到江风走过来，手里抓着三盒录像带，雪之下问道。

“差不多。”江风点点头，开口道，“事情结束后，记得给我报账，不要求全报，但至少也得给我一半价目的钱。”

雪之下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冷静说道：“你为了帮助我而消耗的金钱，会全部补偿给你的。”

“都可以。”江风语重心长的说，“雪之下小姐，不是我贪财，只是刚才买录像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这个月的生活费差不多有大半都花在你身上了，要是你不报账，我后面就得喝西北风了。我只是个普通的交换生，我家也是普通家庭，生活费真的不多。”

“……”似乎没想到江风会突然向自己诉苦，还是她最不在意的金钱方面的，雪之下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消耗的金钱都会补给你的，我这边……上个月还剩了不少，这个月也没怎么用钱。”

“那就帮大忙了。”江风说。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雪之下望向江风。

“教堂。”江风说出了一个有些令人意外，但其实情理之中的地点，“我想知道，‘教堂’这种在世俗被当做圣洁之地的场所，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模样。”

“你觉得教堂能帮助我脱离当前的困境？”雪之下问。

“我不知道。”江风说，“目前为止，我们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短信的描述上，但描述只是以后可能客观发生的事实画面，将其当做决定性的证据，有些不够格，也不够分量，我们需要以你的鲜血世界为媒介，探知这个世界更多的秘密。”

“这个世界？”雪之下问。

“没错，这个世界，这个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江风解释道，“我们已知的信息太少了，我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录像带所拥有的‘超凡’属性，确实就是你赋予的，不然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很多的推测都是空中楼阁，缺少决定性的证据将其证明。就像你的鲜血世界，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无法确认，它究竟是如何对你造成影响的。是扭曲你的认知，使你无论看什么都是虚假的情景，还是创生一个所谓的里世界，由发信人给你单独创造一个只有你才看得见的，依附于现实世界之上的感官世界，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情报不足，认知也不够，我不知道以后有关你的死亡预告会变成什么样，但很显然，这种超自然的力量绝对不会少，我们需要寻求可以对抗这种力量的办法。”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吗，我们没有相应的渠道……”雪之下虽然赞同江风的说法，但对于能否找到这件事，她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只是试一试嘛，我当然知道希望渺茫，像这种事，徒劳而返才是常态。”江风放下背包，把三盒录像带全部丢了进去，然后重新背上背包，“不跨出第一步，你的灾祸永远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你甘心以后的日子，都要变成现在这样吗？和不可捉摸的奇诡存在斗智斗勇？更遑论你究竟能不能……对吧？有些事实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的。”

“……我知道了。”雪之下沉默了一阵后，回答道。

“那就去教堂吧，我还记得怎么走，这次就不用你带路了。”江风说。

他迈开步伐，走在雪之下前面。

雪之下摇摇头，不再动摇，快步跟上了江风。

……

从教堂出来以后，由于雪之下的原因，他们没有选择乘坐人群拥挤的电车或者巴士，而是一路徒步往回走。

大概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总算来到了江风所居住的小区。

雪之下的公寓已经不能回去了，那地方现在有影子人盘踞，贸然过去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因此江风把雪之下带回了自己家。

这也是事前经过讨论最终做下的决定。

作为普通家庭的交换生，江风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只是十分便宜的出租公寓楼而已。在这种公寓楼居住的人，通常都是刚出学校，孤家寡人的穷学生；或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轻社畜；又或者年老的、找不到老婆的单身社畜。

雪之下居住的地方虽然也是公寓，但和江风这种可不同，那是千叶有名的高档公寓之一，入住价格可不低。

“你住在这里？”雪之下扭过脑袋，问向身旁的江风。

她面前，矗立着一栋栋略微老旧的楼房，楼层不高，最高的也才五层。

凭借着记忆，她能确认，那些老旧是真实的老旧，不是经过发信人扭曲后的产物。这些楼房和其他的地方一样，被恶心丑陋的肉块包裹着，暗黄色的粘液顺着部分楼层的阳台缝隙滑落下来，看起来就像一头头长了肉瘤，遍体鳞伤的巨大座头鲸。

确实离她家很近，这地方她曾经来过，而且来过很多次，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如此快速的将其辨认出来的原因。

从家里出发，即使只用脚走，也能很快的抵达这里。

“嗯……”江风声音有些微弱，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了？”雪之下问。

“我突然想起来……”江风顿了顿，“我家好像没有吃的了，去你家之前，我把最后的食材吃光了。而且，并没有吃饱……”

“可以出去吃。”雪之下说，“我记得这边有家很好吃的中华餐厅。”

“我吃不太习惯日本的食物，事实上，过来以后我都是自己烧饭吃。”江风拿出自己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说的是中华餐厅。”雪之下强调道。

“事实上，中华餐厅里许多菜的做法和大陆并不一样，那是经过本地化后的菜式，已经算是现代日本风味的食物了。”江风说，“我吃不惯那个。”

“要不…陪我去趟超市？我看时间还早，可以买点东西回去做。”

“江风先生你的生活还真是精致呢。”

“只是普通学生的日常而已，在没有卷进超自然事件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江风解释道。

“江前辈？”突然，一个略显惊喜的稚嫩女声响起。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江风左右望了望，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转过来后，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由紧张变得放松。

她提着手里的白色纸袋，小跑过来。

“那个…江前辈还记得我吗？”她问完问题停顿了一两秒后，突然小声“啊”了一下，在江风开口之前，又说，“是我，奥涯沙耶，前几日，您在夜晚的深巷里救过我。”

看起来，她似乎是担心江风回答不上来，导致出现双方都尴尬的局面，直接补充了一句。

“记得。”江风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忘记她。

“江前辈，你住在这里？”她略带高兴的问道。

“嗯。”江风说，“我记得你家应该不在这个方向吧，那天我们两个分别的时候，你走的是另一条路。”

“我来这边上补习班。”她把纸袋子打开，里面都是学习资料。

“补习班？”

“我的成绩，不是很好。”她脑袋微垂，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转学后，每天都在补课。”

听到奥涯沙耶的回答，江风才想起来，那天询问两个小混混的结果里，确实有奥涯沙耶一直都在补课的情报。

“我记得你不是会补课到晚上十点吗？”江风问。

“今天燃堂老师临时家里有事，让我们提前离开了。”她说，“一般来说，确实得到晚上十点才会结束。”

“燃堂老师？”

“噢，燃堂老师是我的补习老师，不好意思，忘了前辈您不知道了。”她看了眼江风身后的雪之下，恭敬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我就不打扰前辈了，前辈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奥涯沙耶两只手提起袋子，弯腰鞠躬。

“前辈，以后有机会再见。”

“奥涯，稍微等等，先别走。”

奥涯刚刚直起身子准备走，就听到江风喊住了她。

“前辈？”她不解的望向江风。

“那两个家伙后来找过你没？”江风直接问道。

“坂本龙马和田丰直树？”

“对，那两个家伙我总觉得应该多打两次才会长记性，只打一次可能不够。”他说。

“没有，没有！因为前辈的关系，他们后来看见我都避着走。”奥涯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