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刀在商场了给我买了一双及膝的雪地靴，又买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嘴里只是说我现在怀孕在身，不可受了寒气。只是，他俊逸非凡的脸上，始终有一抹忧色，一双眼睛也总是下意识地从我的小腹上飘过。

“噬魂蛊不是那么好解的，也许拓跋要拿掉孩子的决定，确是为你好，不然你平白要受多少苦。”出了商场大门，紫刀终于忍不住，一双如星的眸子灼灼地望着我。我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知此事？”

猛一抬头，便发现虎皮藏在他的兜帽里，正探头探脑地望着我。

“紫刀，我自那魔域和冥界中逃离，便是为了保住这腹中的孩子。如果我能同意拓跋的做法，便不会如此千辛万苦地来找你。因为你是我最后的退路，也至今都没有放弃找寻解蛊之法，所以求你，千万不要像拓跋一般，将我从身边生生逼走。”说到最后，我的话语里已经隐隐了有了威胁的意味。

他抬起手，抚了抚我的脑袋，眼里霍然透出一抹坚毅之色：“只要你不说退，那么我们便一起守护这个孩子。”

我惶惶然颠沛流离，受尽噬骨之痛，终于从身边人的嘴里听到了我一心祈盼的这句话，霎时间眼泪夺眶而出。

雪虽是停了，但寒风依旧狂乱，吹着我的发丝沾在我带泪的脸上，顿时濡湿了一片。紫刀颀长的手指怜惜地将我散乱的头发一一别在耳后，再给我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声音里有一股暖意：“别哭了……你在我面前流的泪都能赶上一条河了。”

我正破涕而笑，忽然路边上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鸣笛声。转头一看，摇下车窗的顾绍辰正冲我们摆了摆头，示意我们上车。他的面色颇为清冷，浑无一丝笑意。

紫刀也不客气，拎着大包小包便拉开了后座的门，扶我上去之后，才俯身钻了进来。顾绍辰自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语调讥讽：“给自己老婆气得离家出走，现在又靠买买买来哄人开心么？”我看他也真是没话找话，故意要气紫刀。

“不好意思顾先生，我与紫刀并不是夫妻，而且我肚子里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我的脸上有些尴尬，出言解释道。

“嚯，那不是奸夫就是备胎咯……”顾绍辰仍旧自顾自地笑，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起来。紫刀的面色倒并无太多变化，只是冷冷地打断了他：“叫我们上车也并不单纯是为了要出言羞辱我吧，有什么屁赶快放，我没这些耐心陪你这个长舌妇在这里絮叨。”

年轻男子的眉目渐渐疏离了起来，脸上讥讽的神色淡了下去，最终还是一咬牙，似豁出去了一般，开口道：“你之前说，作为老爷子替你炼蛊的回报，他咯血的症状会减轻，此话可否当真？”

紫刀闻言，拉着我打开车门便要往外走，话语里的不耐之意越发重了起来：“当不当得真，与你又有何干！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我的脚还未踏出车外，顾绍辰猛得从驾驶室里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紫刀身前：“如果你能治好老爷子的病症，那我便协助你们一同炼蛊。”

他的话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人听去的模样。

至此，一行三人重新上路，返回苗寨。不过此番顾绍辰却是挑了一条正经的路往回赶，一路上也略略跟我说了一些有关炼蛊的情况。

顾老爷子是他们苗寨中现今资历最老的一位，年轻时也是族中说一不二的人物。明面上以族长的身份统领当地苗族，暗地里却是众苗人都知晓的炼蛊大师。后来老爷子年纪大了，又因常年抽旱烟所致，肺子出了毛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饲蛊之术也就渐渐放下了。

直到紫刀找上门来，老爷子或是出于同情，也有可能出于紫刀承诺相救的私欲，竟是陪着这紫发青年一起研制起来。不过，这些时日过去，却一直没有突破，反倒给老爷子着急上火累躺下了。这顾绍辰如何不气，自然也没有个好脸色给紫刀，他虽知这紫发男子身怀异术，不是好惹之辈，却不曾料到行事如此邪诡。

全程紫刀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是偶尔伸手替我调了调暖风。听得顾绍辰说起炼蛊一节，原本倚在后座闭目养神的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意地问了一句：“凭你这资历，如何炼蛊？”说来也是，这顾小爷想来常年也不在苗寨生活，算得上社会主义下成长的好青年，炼蛊之术到他这一代手中，怕也是要绝了。

车身几不可察的摆动了一下，顾绍辰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当我是如正常人一般长大的么？老爷子在我打小的时候，便是今日蜈蚣明日蝎子地喂我服下，后来便是各种升级的金蟾、赤蛇等灵蛊。我自己倒成了一只带毒的巨蛊了。不信的话，我咬你们一口试试？”他突然回过头来，冲我呲牙笑了一下，白生生的牙齿被窗外的积雪一闪，更加寒气逼人。

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强笑一声，岔开话题：“不是说要赶回来工作么？这般与我们一同回苗寨，不碍事？”不过是没话找话的一句话，并不指望他回答。“临近期末了，我便把我的体育课时间顺水推舟地送给了其他任课老师，让他们高兴去吧。”他冷哼一声，语气出人意表的愤世嫉俗。

似乎我与紫刀，激起了他心底最为尖刻的情绪。

车子驶进苗寨的时候，寨子里安静非常，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兜兜转转，才停在寨子最里头的一处吊脚楼前。木制的楼房保存尚且完好，但仍旧掩不住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硕大的木柱子上，甚至有透光的裂缝出现柱子正中，干枯皲裂如同老人发皱的皮肤。

“这蛊王，我始终是炼不出啊……”一声苍老的叹息从楼里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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