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离婚协议，看起来有点儿奇怪，等于说把陆江远和陆家给盘剥得基本上干干净净了。

我看向了顾先生。

那时候我根本没有了解过，也不清楚荆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先生的目光从那份离婚协议上面挪开，慢慢地说道：“当时陆江远和傅钰宁，是假离婚。”

“假离婚？”

我不明白。

“当时陆江远和高四爷之间闹掰了，所以高四爷想弄死陆江远。加上青铜尊的事情，叫苏若琳炒出来那么大的事，陆江远扛不住，是在他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跑路了。”

“多大的事，能叫陆江远都跑路了？”

“当初傅家就用一份文件，不也轻易的就让你背上九千万的债务，你当时难道不想跑路么。”

顾先生的回答轻描淡写，我语塞。不过想想也是，陆江远一直都是高四爷的傀儡，真正的经济大权和财产命脉都在高四爷的手里握着，这里头有太多的猫腻，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钻。

原本好好的合伙人，走到这一步，前面的合作很容易就会全部变成坑，最终把自己给埋进去。

陆江远不想把自己给埋进去，所以他想跑路。

他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傅钰宁，应该是转移财产的意思。结果他可能没有想到，离婚的事情，变成了假戏真做，最终等他重新回到荆南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全都被傅钰宁给坑走了。

甚至于，当他回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存在了，他疯了。

顾先生抬起头，看着我，“你说，陆江远是不是傻？”

他说的是他血缘上的亲爹，我名义上的爹。

我认真地想了想他的话，陆江远不可能是傻子。相反， 他的智商应该比很多人都要高。他是陆家的独子，虽然说陆家在陆江远的手里没落了不少，可是陆家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来都没有消亡，一直到陆江远死了，才算是正式地成为历史。

尽管陆家慢慢地被高四爷掏空，尽管最终陆家是葬送在他手里的，但这好几十年，面对的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厉害，陆江远周旋其中，绝不容易。

而且，就算他当时跟高四爷出现了矛盾，他打算跑路了，那他也一定是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的。如果他自己知道，他会沦落成一个疯子，成一个流浪汉，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他肯定不会跑。就算是留在荆南，跟高四爷抗争到底，估计下场还不会那么惨。

陆江远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的退路是被谁给堵死了？

我心里升起这样的疑问，但很快，我就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他被傅钰宁给坑了。”

陆江远一死，其实傅钰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她不仅可以回到娘家，永远地跟自己的亲哥哥乱下去，而且她还手握这么大的一笔财产，在荆南做一个隐形富婆，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润。

顾先生在那个文件夹里面继续翻，翻了一会儿，拿出另外一张纸。

是一份投资意向书。里面的官样文章很多，大致的意思就是，愿意给陆江远投资三个亿，支持他在北陵做某个项目。

我看下面的时间，大概是陆江远离婚之前。

我于是心里对这整件事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陆江远拉到了三个亿的投资，假如说他的项目足够好，这笔投资应该能让他在北陵重新崛起。这个时候，他即使把荆南的一切跟高四爷有关的东西都暂时抛开，也不怕了。到时候，他可以把根据地放在北陵，然后反攻回荆南，高四爷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据我所知， 这份意向书，仅仅也就是意向书而已，最终并没有实现。

这张纸，看起来纸张已经有些陈旧了。看样子，并不是近期才到了顾先生手里的。

所以我问道：“你已经去查过了，这项投资，为什么没有到位，对吗？”

“查过。”顾先生的语气很淡，“陆江远离开荆南，就直奔北陵去了。本来马上就要跟投资商会面，具体商谈投资的事情了，但是那天他忽然受伤了，被人给套麻袋揍了一顿，耽误了谈合同。”

这个原因，如果解释清楚了，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等着顾先生继续说下去。

“第二次谈合同的时候，陆江远走路踩着了一个坏掉的井盖，掉进下水道里了，又耽误了。到第三次再约，他开车去，约在了一家会所， 结果那家会所当天晚上刚好被突击查黄赌毒，当场查封了。”

要说倒霉，应该也不该倒霉到这种境界吧。

“这当中，很可能是有人在故意从中作梗，但是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一帆风顺，开头就这么不顺当，这生意当然也就没法谈了。后来是没谈成，陆江远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被追杀，被迫害，被误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没人知道了，反正后来，他就疯了。”

好端端的一手漂亮的牌，结果他想退一步海阔天空，铤而走险选了另一条路，打算曲线救国，结果被坑了，落到了那样的一个结局。

顾先生把所有的文件都给翻了一遍，“没有证据表明傅钰宁在这中间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她的确是最大的受益人。”

这一定是报应，在我从前以为的故事里，苏若琳才是主角。

而事实上，真正的故事里，苏若琳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不管最后钱山送过来的证据是什么，这段时间，很多的事情都开始指向了傅钰宁。

顾先生把文件夹放了回去，然后走到了窗口，望着远方，一声轻叹。

我走过去，在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脊上。

傅钰宁和顾芳懿，这两个女人都不是那么不好对付。倒不是因为她们的手段有多高明，但是，精的不如狠的，她们都是相当懂得下狠手的人。

我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小声地说道：“既然顾芳懿跟她走得很近，我们不妨想个办法，先叫她们互相咬去，等到她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坐收渔利，你说可行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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