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就是顾先生无疑。

我松开手里的水果刀，就在他掀开我的被子准备钻进来的时候，我忽然伸手，按亮了床头的灯。

灯光瞬间把整间屋子照得通明，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眯着眼睛，看着穿黑色运动裤和t恤的顾先生，在我面前无处遁形。

我从前见到的顾先生，一直都是裹在西装和衬衫里面，出入都打着领带，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看着就像个衣冠禽兽。当然，睡觉的时候他是禽兽，什么都不穿。

现在的他这么一副运动休闲的打扮，让我险些忘记了他是荆南的商业奇才，倒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家大男孩。

我离开的时间好像并不长，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好像已经有几个世纪没有见面了，远隔着海角天涯。

我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以后，就这么凄怆地看着他。

他大概是没料到我忽然开灯，他也愣在那里，手里还抓着我的被角。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嗤笑了一声，“顾先生，千里迢迢地跑到冬港来，潜入我的房间，早上又悄无声息地溜走，跟做贼一样，你真是过得……不容易。”

顾先生沉默了一瞬，继续完成了那个掀开被子的动作，钻进了我的被窝里，然后靠到我身边来，搂住了我。

还是那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姿态，那一瞬间我竟然喉头哽咽，舍不得推开他。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有点凉，所以他自己把手插到自己的衣服里头去，捂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抚上了我的肚皮。

我的肚子已经隆起了，晚上平躺的时候开始有点难受，我现在开始试着习惯侧卧了。他在背后抱着我，身体自然地贴合这我的背脊。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窝里，不说话。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叶姐也是你安排的人，对吗？”

他沉默了半天，才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算我安排的，只不过是以前认识的朋友而已。我跟她家老秦是生意伙伴，还算聊得来。”

房产中介是他安排的人，租房的事情也是他安排的，从我离开荆南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部署我的一切了。

甚至于，我怀疑沈医生也是他调过来的，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我来到冬港的生活怎么会那么顺利？

我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问道：“夏之雨的戏，还有他的导演，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回答得很快，“他自有贵人相助，但不是我。”

“那么是叶姐的先生。”

叶姐之前跟我说过，她先生在冬港有一点势力，主要做的就是娱乐产业，应该认识很多这方面的人。我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看中我的导演，也许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我一直很努力地生活，我一直以为我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给自己找到了一点儿新出路，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可是没想到，这一切，全部都是顾先生给的。我这么大张旗鼓地离开他，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在依靠他。

原来我逃到冬港来，也依然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

从一开始，我制造出来这样的误会，让他以为我跟夏之雨之间有什么，他应该就是不相信的。换成是我，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如果他还当着我的面跟傅芸芸亲昵，我其实也不会那么相信，我一定会怀疑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

想想也是这么一回事，我怀着他的孩子，我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我是那样的女人？

顾先生好像知道了我心里所想，他又像是在解释一样，“那个导演，虽然有老秦的一些关系在，但是他很认真，不如果他看不上眼的人，谁的关系也没有用。”

到底还是要看关系的，并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本事。

我气馁，“顾先生，难道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在你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吗？”

他摇头，“惊鸿，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有些事情，我应该尽早了断的，才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他搂着我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我一想到顾芳懿的那些话，还有她做出来的事情，我就气得浑身发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自私又冷血无情的人。

那天我是跟她明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会因为害怕我的威胁而退缩，还是会因为顾忌我而更想杀人灭口。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婆媳关系难处，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想要置儿媳妇和孙子于死地，并且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来诅咒我们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跟她和谐相处。

我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

这张脸，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端详了。只不过，依然不会觉得陌生，因为在梦里，在我闭上眼睛的任何时刻，我都能清晰地回想起这张面孔来，每时每刻，都好像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今天我在灯光下看着他的时候，他显得比以往要憔悴。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一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我知道，上一次在路灯下面看到的他，还有叶姐假装是收物业费的，在客厅里接待的男人，还有之前的两个晚上我半梦半醒间触到的男人，都是他，不会错的。

从我来到冬港不久的时候，他就来看过我。大晚上的他去参加宴会，然后中途装醉离开，大老远的飞到冬港来，就是站在路灯下面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感动，可是再多的感动，都已经在漫长而繁复的矛盾里头，磨灭得差不多了。

我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嘴唇就在我面前，我知道这亲吻温柔而甜蜜，可现在，到底还是要做一个了断的。

“顾先生……”我沉吟着，斟酌了半天，却也没有想好该怎么问。

纠结了好半天，我终于冒出来一句，“我跟你妈一起掉水里，你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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