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到了什么？

他是太抬举我了。

我沉默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我想结婚了……”

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现在还不行。”

如果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也许我是愿意等的。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而且傅芸芸还怀了孩子，我越发觉得他对我的所有承诺，全部都是骗我的。

而且今天，他在我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也一直都沉默着，没给我解释任何事情。也许他是觉得，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件事吧？还是他以为没有必要告诉我？

与其等着他来完成给我的承诺，不如我自己去努力寻找自己的人生。即使离不开荆南，离不开荆南难道我就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么？

我轻叹一声，“我知道。我没有逼你娶我，只是我自己想结婚了而已。”

顾先生从中听出别的意思来，声音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我打算跟夏之雨结婚。”

这句话当着顾先生的面说出口，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甚至说得很顺畅。

“你说什么？”

我顿了顿，语气缓慢而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我打算跟夏之雨结婚。”

顾先生从床上跳起来，下地去按亮了灯。淡黄色的光线顿时明亮了整间屋子，我被泪水浸泡而红肿的眼睛被狠狠地刺痛了，我下意识地把脸往被子里藏。

顾先生走过来，俯身看着我，双手撑在我的两侧，整个身体悬在我面前，脸离我大概只有十公分远。

“陆惊鸿，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我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眼珠子发红，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疲惫。

这么熟悉的一张脸，他曾经说叫我记住，后来我记住了，他却给了我那么多的失望。

我心里已经慢慢地被绝望爬满，我想离开这个男人。

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我说，我打算，跟夏之雨，结婚。”

“夏之雨！”他的眼里由愤怒，慢慢地全都变成了嘲讽，“那个没出息的戏子，一个唱歌的小白脸！陆惊鸿，你就算是想嫁人，也应该找一个像样点的，找那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真够给我丢脸的！”

我泪眼迷蒙，可眼神一定是倔强的。

“我陆惊鸿，是一个会所里头出来的女人，没学历，没出国留过学，我跟我妈一样低贱。顾先生，我的确配不上你，我也不打算高攀了，请你祝福我！”

“祝福你！”顾先生忽然暴怒，顺手操起桌子上的一个白瓷茶杯，用力地掼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摔了个粉碎，茶水溅了满地。他犹自不解气，冲过来， 一把揪住我的衣裳，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

他竟然要打我。

我几次三番地被他欺骗，被他遗弃，现在我怀着他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白天还被他的太太给气得吐血，现在他想动手打我。

我倔强地闭上眼睛，等着那巴掌挟裹着他的愤怒狠狠地落下。

要打，就打死我算了。兴许这样还能稍有内疚之心，多记得我几年。

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顾先生领着我衣裳的力道慢慢放松，最后放开了我，我轻轻地跌回了床上。只是那高高扬起的巴掌依然停留在空中，最后还是重重地落了下来，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啪的一声，很响，打得很重。

那个瞬间，恍惚的，仿佛觉得那个巴掌是落在了我的心里，很痛，好像拍得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了。

“为什么摊上你这么个倒霉女人！”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数落我。

我看着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恭喜你， 马上就要脱离苦海了，我这个倒霉女人，从此应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可以回去好好地庆贺一番，以后我不会来找你，我的孩子姓夏也好，姓陆也好，总之，跟你，跟顾家都不会有什么关系。”

顾先生红着眼睛看着我，“陆惊鸿，你这样，我真想一巴掌给你给打醒！”

我也看着他，“你过去在我心里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你太太也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她有多么幸福。我累了，我毫无还手之力。你看，现在夜深人静，你大可以这么做，没有人会看见。”

他被我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郁闷地扶额，“打女人，老子下不去手，可你特么真欠抽。换以前，你不服，老子操到你服！”

我不理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对，我道歉。过去的事，是我不该，都是我害你躺在这儿的，是我的错。可你不能这么意气用事……”

他大概只知道我怀孕的事，还不知道我被傅芸芸给气得吐血。他说的这些，我只觉得满心都是凄然。

“不不，你没有不对，不对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是我主动找上了你，我从你这里寻求庇护。现在你庇护不了我了，所以我要离开你，仅此而已。我的婚姻，必定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没有意气用事。我已经想清楚了，跟你没有关系，真的。”

我的语气很轻很淡，他眯着眼睛，好半天却没有挤出一句话来。

“好，好，陆惊鸿，你很好！”

我也不知道他是第几次这么说，但我性格一贯如此，就算他今天真的暴打我一顿，也只会让我的主意更加坚定。

我直接下逐客令，“你回去吧，我刚才……只是不小心误拨了电话。我很好，夏之雨每天都来看我，都来陪我的。”

他就这么看着我，眼里的愤怒，也慢慢地全变成了忧伤。这样的目光，我也无法再对视下去，我拉了拉被子，把脸缩进去。

这时病房有人敲门，我还没来得及应门，对方就已经直接推门而入。

来人低头看见了地上摔碎的茶杯和溅了一地的茶水茶叶，带着极大的敌意看着他，“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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