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换好衣服出来。眼睛果然已经浮肿起来，我顺手拿了一个冰敷眼罩，打算上车去敷。

这一次我顺从地跟着他，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什么。我隐隐约约知道，这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重要到连他的婚事，还有我，都被比下去了。

顾先生带我出门，上了车。我上车之后就拿出冰敷眼罩敷眼睛，敷了好一会儿才拿下来，往外头一看，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儿，回家？”

顾先生没说话，车子继续往前开，果然是回家的路。

说起来，我倒有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住，先前的几天一直都跟着高航住在他租住的酒店顶楼，根本不知道顾先生回来过。

他先前说的，是带我去见一个人。我知道顾先生的习惯，他不喜欢带人到自己家里来的，我在他家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来访者屈指可数。这么晚了，他带我回家见一个人，会是什么人？

我心里疑惑，但是并没有问出来。他停好车，径直带我走进去，但并不是进屋上楼，而是从后花园的另外一处出口进去，拿钥匙打开一扇门，进了地下室。

我在他家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但是我这还是第一次进地下室。顾先生的别墅附近有很多保镖守着的，几乎可以说是戒备森严，这些人对我也像防贼一样，只要我下楼来在院子里走动，就会有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守着我。这种随时被监控的感觉不太好受，所以我也很少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

地下室的甬道很长，好一会儿才看到前面的房间。这里头别有洞天，除了灯光看起来白惨惨的和外头不太一样以外，温度和湿度并没有太大差异。

里面有几个房间，顾先生输入密码，打开左边那一间的门，带我走进去。

房间里面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可以看到有卧室和独立的洗手间，不过洗手间的墙壁是半透明的毛玻璃，站在这里几乎可以把整间房一览无余。床和被褥看起来都干净整洁，卧室和我们所处的位置中间还有一道铁栅栏门，这使得原本宽松舒适的卧室看起来又有那么一点囚笼的感觉。

卧室的床上坐着一个老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头发也是灰白的。他坐得笔直，身姿看起来是很有精神的，这像是一种习惯。但是我们进去的好一会儿时间里，他始终都低着头，没有看我们一眼，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大能分辨他的具体年龄，兴许是五十多岁，也可能是六十多，或者七十岁。

顾先生的脸色也比较凝重，他轻声说道：“我千里迢迢把他给找回来了，但是，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神志不太好。”

我看了一眼屋里的老人，他好像反应比较迟钝，这个时候才慢慢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双眼浑浊，眼神迷茫。一看就知道，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甚至可能有那么一点痴傻了。

“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

顾先生这么大半夜的带我来看他，而且把他关在顾家别墅的地下室里，叫很多的保镖在看守着他。而且顾先生的意思是，他这段时间所谓的出差，千里迢迢，就是去找这个人去了。

我脱口而出，“陆江远？”

明明上一次，我已经见过了陆江远的骨灰，可是我莫名的有种不太相信的感觉，我觉得苏若琳可能也不相信。

顾先生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看着顾先生沉毅的脸，我明白，他是默认了。

我再次仔细地打量这个老人，虽然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我确实没有办法把面前的人跟那个传说中也曾意气风发的陆江远联系在一起。

在苏若琳的叙述里，负心汉陆江远，曾经风流倜傥，曾经搅地整个荆南的商界动荡。他背负着累累的罪恶，他坑害了苏若琳一辈子，却也有足够的魅力让她一生都走不出来。

他是我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原本应该承载很多很多，可是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他没有承担过一点点责任，也没有尽到一点点义务。他是一个名字，一个标签，始终都只存在于苏若琳的咒骂和十八岁以后遇到的无数明枪暗坑里。

我就这么看着他，隔着铁栅栏，有一点像探监。此时虽然心里有感慨，可是并没有多少感情。大概是我已经被他连累太多，我心里对于亲情，已经失望淡漠，所谓的血浓于水，并没有带来任何情绪起伏。

我看向顾先生，“他在这里，是为了安全？”

顾先生点了点头。

从陆江远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好像不是那么正常，所以得关起来，免得他乱跑。而高四爷那边，既然他霸占了陆江远的东西，还拿一盒骨灰在那里骗人，可见他是不太会允许陆江远出现的。如果出现了，我很怀疑高四爷会不会直接让他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顾先生的别墅，一向都有很多保镖，守备森严。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顾先生，“你是在哪里找到他？”

顾先生苦笑一声，“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我安排的人发现了他，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跟着几个乞丐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现在问他什么，他也说不大清楚，他神志已经出了问题。”

我忽然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可怜。

我不是没有话要问他，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没法问。我想问他荆南到底发生过什么，也想问他高四爷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还有苏若琳……

太多的问题，却在这一刻，问的人没法出口，被问的人不会回答。

我轻叹一声，转身走出去。地下室虽然也整洁温暖，但是总有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压得人心里难受。

走到外面，我深吸了一口外面清冷的新鲜空气，寒冷的夜风吹得我裹紧了羽绒服。我走了几步，光线比较暗，我不小心踢到台阶，一个踉跄。顾先生在背后伸手拉了我一把，“怎么回事，走路都不会走……”

“那个……我忘了这里有个台阶……”

我分明听见他的声音十分的不悦，“你是有多久没回家了？”

。VIP。♂丝♂路♂文♂学♂网*♂www.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