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爷眉毛上那粒硕大的黑痣抖了抖，“你是真想见陆江远？”

顾先生笑了笑，“四爷觉得我现在是在开玩笑么？”

我紧紧地盯着高四爷，等着他的回答。[【^$】他好像在纠结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了一声，“你见不着他。”

我忽然有些心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先生的眉头也拧起来，不置可否，“生可以见人，死可以见尸。就算是骨头烧成了灰，也总要看一眼才知道，是不是？”

高四爷在萍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萍姐点点头，先行离开，高四爷这才对顾先生说道：“你真要想见他，就跟我去，我带你去见。不过你这些保镖随从……”

这是叫他单刀赴宴的意思。至于顾先生肯不肯去，敢不敢去，那是在赌胆量。想办成事，必定得先有这个办事的胆量和魄力才行。

我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顾先生旁边，挽住他的胳膊，“我和顾先生一起去。”

高四爷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哟，看不出来，还真是个孝顺姑娘。”

他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上车。

顾先生替我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地坐上了这辆迈巴赫，车子嗖的一声便驶离了。我这才偷偷打量车里的内饰，全都已经经过特殊的改造，触感不寻常，而且多了很多特殊的装置，不知道是什么机关。里头空间很大，舒适度很强，里面甚至有一些支架，看起来是用来放置红酒杯的。

这是当初陆江远改造过的车子。我知道此行可能见不到陆江远本人了，但从这辆车子的改造风格来看，陆江远应该是一个注重感官享乐，心思精巧的人。

他要躲过大半个荆南的地毯式搜寻，即使有高四爷的暗中庇护，生活的质量肯定也不如在荆南光明正大地做富贵人。不管怎么说，陆家也算是在荆南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但为着高航那区区五千万的东西，就东躲西藏，明显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车子沉默地穿过大半个荆南，来到了高四爷家。高四爷住在荆南的闹市区，整个荆南最贵的地盘上，寸土寸金的地儿，最高的大厦，顶上两层属于高四爷。他把那两层打通，做成了一套宽敞豪华的空中别墅，站在落地窗前，面对滔滔江水，整个荆南就在脚下。

相对于顾先生郊外的那么一处安静优雅的世外桃源，高家的豪宅才真正叫做繁华之地，光是在里头一坐，就有了君临天下的豪情。

高四爷把我们给带到他家里来了，这越发让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高四爷把我们引到书房里，挪动了一个什么机关，之后，墙上出现了一个口子，里头放着一个——骨灰盒。

高四爷指了指骨灰盒，“这就是陆江远。”

大半个荆南都在找他，可能从他失踪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高四爷的书房里。所有人都在从出入境和其他线索寻找，没人想到去火葬场查一查。从一开始，也许这就是高四爷的一个阴谋。所以可能也没有什么陆江远骗了高航东西的一说，一切都是高四爷自己放出去的说辞而已。那两样东西，基本上没有疑问，应该就在高四爷自己的手里。

高四爷书房里的机关并不是那么复杂，但是这么长时间了，高航却一无所知，我想他应该也很少回这边的家。上一次高航带我去的那间总统套房，可能就是高航长期租住的地方。

父子之间，居然能弄到这个地步，我也算是对高四爷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当我看着这个一尺见方的木头盒子的时候，原本的一点震惊，或者与血缘相关的某种感情，却莫名的全部都消失了，我的内心甚至毫无波澜。

假使我真的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陆江远站在我面前，如果他过得很好，我会痛骂他负心薄幸。如果他过得不好，我会说这是他活该遭了报应。可他死了，这么一小盒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反而淡然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管恨他也好，怨他也好，意义都不大了，他就算自己曾经想过要如何如何，也已经无能为力，他不必再承载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感情了。

顾先生上前一步，伸手摸向了骨灰盒。

“四爷杀了他？”

高四爷摇头，“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动手杀过人？陆江远贪心不足，咎由自取。”

他们这些人说话最会卖关子。我听不下去，直截了当地问，“四爷，他是怎么死的？”

高四爷也没跟我打哑谜，看了我一眼，“楼梯上跌下去摔死的。我没想着要他的命，我就算是要他的命，也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当初我跟他合作得好好的，可他忽然不满意了。哼，陆家算什么，一个空壳子而已，还不是我脚底下的一条狗！三大家族，他陆家也配称！”

陆江远和高四爷之间的瓜葛，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也许当年整个陆家的振兴和崛起，都有高四爷在背后做推手。只不过后来，陆江远不再满意于这样的关系，他们的联盟开始出现问题。所以高四爷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了他和陆，还让他背了不少锅。

他生前，一定过得也不好。他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高四爷带着一点讥讽看着我，“陆江远是养了个好女儿，胆大包天，就这么跑到我这儿来。怎么，你就不为你那个便宜爹哭一场么？要是苏若琳在，她可得好好哭一阵子。”

我哭个毛线，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高四爷笑了一声，“看来是个没长心的，不像苏若琳，哟，想想都觉得全是侠骨柔肠啊！谁都没想到陆江远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就苏若琳一个人发现了。发现了，为了找证据，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一个赌鬼，把自己的下半辈子全部砸进来。但是，没有用，根本就没有用处，她的下半辈子根本就不值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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