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笑道：“想我常在商客间行走，哪会上那当。”

又过一日，谢归早晨练过扛沙袋跑步，又举沙袋百十下，回屋吃过早饭，准备上午练习叔叔所教的招式。偏刚到后院的场地，便被谢原叫住。

石锰指了军官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哥，名叫管容，眼下是鄯善百长。名义上说是百长，却能管辖我等佣兵五百人。”

谢归笑道：“听说这次要派佣兵，想必你也会在其中，便来看看。”

须臾，管容笑道：“谢公子果然是谢都尉之后，不仅相貌神似，就连那精神气儿也不出左右，想必以后也会是个卓越的将领，今日我管容有职在身，不便细聊，哪一日我等从漠北回来，咱找个酒馆，坐下好好聊聊，可否？”

谢归换好衣服刚出卧房门，却见母亲拿了件锈红提花披风出来，帮他披上系好，叮嘱道：“孩儿，自回家始，你尚未逛过扜泥城大街，趁这机会，与你弟弟去看看罢，若有看上喜欢的物件，便买回来，家里也不差那两钱。”

见怡秀公主走远，谢原笑道：“父亲，你可知伯母说这话是什么心情么？她心痛堂哥呢。”

“快走，哥，她可不好惹。”谢原说着，拉谢归往城北走。

怡秀公主说这话，原本的意思是希望谢东把时间安排的宽松些，别令谢归练得太过辛苦，可惜谢东装着没听出这意思的模样，怡秀公主只好轻轻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谢归笑道：“你既要避开她，为何要往内城走？”

那红脸将军大声道：“将士们，今日你们身奉王命，去漠北助可汗扫平叛军，定要打出我鄯善威风，令我鄯善军威远扬，从此后，不管是这片大漠，还是大漠周边的邦国，都知晓我鄯善的威名，那样，王上一定甚感欣慰，一定会重奖有功之士。”他顿了顿，又往校台之下看了看，好似征求大王子或谢煌的意见，没一会儿又回过头来道：“将士们，王上等你们喜报捷传，出发。”

看谢归回屋换衣服，怡秀公主对谢东道：“这孩子，还真练上劲儿了，也不知道辛苦，只顾一味蛮练，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糜禄回头看到谢归，笑了笑，又转身回头，领着队伍前行。只管容和石锰向谢归招招手，步伐走得更劲了些。

这倒也是，谢归想想以前做士卒时，高昌不也才派五百兵卒么。又见那些排成队形准备远征的士卒们，前面几排倒也整齐，旌旗直立，随风招展，偏后面的队伍较为松散，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就连旌旗也歪歪斜斜，好似一不小心便会倒到地上去，遂问道：“难不成前面是五百佣兵，后面是从各城调来的士卒？若都像后面那样的兵，怎能打胜仗？”

谢归拜道：“百长大人言过了，在下岂能与吾父相比？不过，今日咱能约定，等你们凯旋之日，在下一定为你们接风洗尘。”

谢归亦回拜：“这位军爷不用客气，那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谢归顺他指的方向看去，见那群女眷中，有个年约十七的女孩儿，头上梳着双刀髻，髻上插有黄灿灿的金色发簪，白皙的俏脸五官精致，额前还垂有一块花瓣一样金灿灿的装饰物，那花瓣中间点缀一块白玉，犹如花蕊。她披了件橙色绣花锦帛斗篷，内里穿着粉红帛袍，在几个看似丫鬟打扮的女孩衬托下，兀自显得尊贵无比。

“哥，今儿个却胡侯领一千鄯善步卒到漠北，这会儿正在军营的校场集合，咱一同去瞧瞧罢，若以后你当了将军，说不得现在能学学带兵经验呢。”

“哦。”谢归心不在焉答应着，两眼却在搜寻父亲身在何处。父亲的身影没看到，谢归却发现石锰也在最前那排队伍里，便把马缰递给谢原道：“我去去就来。”说罢，挤过人群，想穿过维护秩序的兵卒跟石锰道别。

那军营其实就在王宫南侧，而王宫在扜泥城之东南，王宫与军营间有块较大的空地，谢归两人到时，一千兵卒已在那块空地上集结完毕，想是很快便要出发的。空地边上有不少平民正在围观，倒是十分热闹，为防平民拥挤过来阻塞道路，以致大街上站了长长一排手拿步槊的兵卒维持秩序。

回到谢原身边时，谢归往那校台上看，发现站在上面的是个陌生的红脸将军，虽也是一身盔甲，精神气十足，只那脸庞，却像在大漠晒久了日头，又像是喝多了酒，上了脸还没来得及消散。

石锰扯了扯旁边一位官将打扮的大汉衣角道：“大哥，这便是我那日跟你提起过的谢公子，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谢原道：“暂且不谈这些，先离开这里再说罢。”

一连两日，怡秀公主见谢归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每日练得汗流浃背，自是心痛不已，这时候听谢原所说，自也希望谢归能歇息一番，便也赞同道：“归儿，去看看罢，今日，估计你父亲也会到场训话。”

谢东笑道：“嫂嫂放心，我琢磨过，只有这套方法最适合他，待他臂力与耐力有了提升，我会再教他些应敌时的技巧。”

两人走到前庭，自有下人牵来放好鞍的马匹。谢原见谢归那匹马一身黝黑高大健壮，羡慕道：“若是知道走失后回来，能有这么多贵重礼物，那我也该走丢一次才好。”

谢原笑道：“莫看这只军队不起眼，若打起来，就那几百佣兵便能把那些叛军打趴下。”

好似能听到有人说她坏话，那正观望军队开拔的女孩儿，突然往这边看过来，那俊俏的模样与毫不扭捏的姿态，叫人过目难忘，只那双漂亮的杏眼里透出的眼神，隐隐藏着些许暴戾，若看得真切，会让人不寒而栗。

下了马，谢归问：“鄯善从未出兵打过仗么，怎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观看？”

谢归笑道：“你可知走丢后可能会有生命之险，还敢吗？”

刚有阻挡人群的兵卒欲拦住谢归，却见大王子也一身戎装站在校台之下，好似正与父亲谢煌及却胡侯糜禄在商量着什么。定是看到谢归想挤过来，大王子朝那阻拦的兵士挥挥手，那兵士便放谢归进来。谢归感激地朝大王子点点头，大王子只笑了笑，又回过头去。

谢归喊道：“侯爷，小弟等你捷报，到时候请你喝酒。”

谢归当过兵，知道前线交战时的残酷，只说：“若他们能平安归来，就算造化。”

管容哈哈一笑，又欲说些话，却听校台上有将令传来，只好再次拜过，回到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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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军官看了眼谢归，拜道：“多谢公子搭救我家兄弟。”

就连谢东也劝道：“要不，去见识见识你父亲满身盔甲的风采也可。”

想起父亲一大早穿盔带甲地出门，谢归也的确想看看自己的父亲，鄯善都尉站在那些步卒面前训话时，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好点点头道：“那好，去瞧瞧再回来接着练。”

谢归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以前也当过步卒，还上过战场打过仗，不都一样么，去了反而耽搁事，你若没见过，自己去罢。”

谢原砸砸舌，到北屋找谢归去了。

谢东横了儿子一眼，喝道：“小兔崽子，你以为为父没听出来么？只是不这么练，你堂哥的武艺又怎能在短时间内有所提高？好在归儿尚能吃苦，又有基础，只要他勤奋努力，不出一年，便能超越我。”

石锰听到有人喊，回头一看发现是谢归，立刻兴奋道：“谢公子，你怎么来啦？”

话音刚落，却见却胡侯糜禄骑了马过来，领头往城北走去，管容亦领了队伍跟在后面。

怡秀公主只笑，却道：“以前，你哥哥没回家时，哪次你去街上看到什么稀罕物件没买过？现在也一样，看上就买罢。”说罢，拿了个装铜钱的小布袋递给谢原，“你哥哥不知东西价格，可要小心着点，别被人诳了去。”

谢原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不要这些礼物也罢。”

谢原在一旁羡慕道：“伯母，为啥我母亲没您这么好呢？”

两人骑马快行，很快到达扜泥城，城门处虽有兵士守护，却看两人衣着不凡，必是显贵人家子弟，倒也不拦，两人便马也不用下，直接驱马进城。

谢归亦拜了拜，朝人群走去。

谢原解释道：“怎会没出过兵？每次可汗对大魏用兵，鄯善都会派些兵将，只以前都只出五百步卒，而这次却有一千，规模可大了一倍呢，平民当然想瞧瞧热闹了。”

“石锰。”谢归轻喊了一声。

谢原好似没听这话，偏指了王宫门前一群女眷道：“哥哥快看，那是鄯善公主啊。”

谢原轻声道：“那是鄯善二公主，名叫贝丹怡，模样十分好看，性格却泼辣，听说丫鬟换了一茬又一茬，连跟她出宫护卫的侍卫，看到是她，都甚感害怕。”

队伍拉了很长，前面的糜禄想必已经从北城门出城，后面的辎重马车才开始吱吱呀呀地开始出发，马车上载满各式食物，其中有几辆车还载着些酒罐，最尾的数十辆车装着喂马的草料。

谢原笑道：“哥，你且不知道吧，以前鄯善都是这样用兵的，每当可汗要求鄯善出兵，大王子舍不得动用他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只调各城城蔚所辖兵力遣往可汗账下。不过，这次鄯善可是花了血本，那些佣兵可不便宜，但战力非凡，可比得上伯父所率那些训练有素的步卒。”

谢原却道：“我哪里没见过？伯父在校场练兵时，我也曾去见识过的，只是这当儿好久没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了，瞧个热闹去。”

谢归看了看管容，却见他身穿一身细鳞铁甲，头戴甲盔，浓眉大眼，看上去颇显精神，只那双眼珠对着他滴溜溜直转，想必也正在打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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