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才，她还觉得是黎湘如欠她的。

纵然之前她对黎湘如表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在将两个……放进黎湘如身体里的时候她虽有些惶恐担忧，可实际上却还是认为这是黎湘如应该做的。

且在她看来，这件事有百利而无一害，算来算去还是黎湘如赚了，可听完沈宣忱的话，她忽然就茫然了。

她的目光虚无地落在黎湘如的脸上，脑中忽然浮现出她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

多快活啊……多自在啊……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该有多好。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受鬼气浸染，她早已流不出眼泪，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黎湘如的脸，愧疚且哀伤。

沈宣忱不再理会黎大小姐，扭头对段柚道，“元秋兄妹在附近，回头发个消息让他们过来吧。”

既然打算多管闲事，沈宣忱便不会半途而废。

“黎湘如如今身份特殊，倘若肉体遭受意外，不论是黎湘如还是两个鬼子都会有危险。方才黎府外徘徊着那么多的厉鬼，很难保证这件事没有别的什么东西知道，必须得尽快将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至于什么地方最安全。

沈宣忱勾起唇角，“让大师兄慢慢考虑吧。”

段柚点了点头，将黎湘如小心扶到了床上。

黎大小姐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见他一转身，就开口问道，“我能不能跟他们一起走？”

已经犯下的罪孽无法抹去，她只想用余生来陪伴、弥补黎湘如。

段柚犹豫地看向沈宣忱。

他怎么知道她能不能跟着啊……

老实说黎大小姐这一身鬼气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不过也不是不能掩藏。

沈宣忱含笑地眨了眨眼，将问题丢给了孽徒自己。

段柚发现，沈宣忱虽然对自己脾气变好了，但却喜欢在各种地方给自己挖坑了。

……

沈宣忱借口两姐妹有修炼潜质，将她们顺利地带出了黎府，黎老爷喜忧参半地目送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家，手里捏着沈仙长给的一堆似乎并不值钱实际上却收了他很多钱的符箓，在微风中凌乱。

马车走得得稍远一点儿后，沈宣忱才腾出一只手，牵起段柚的，意有所指地叹道，“所以要珍惜当前啊。”

横竖都是要在一起的，孽徒就是应该早些跟自己在一起，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段柚瞟了他一眼，没接话。

沈宣忱道，“不能等以后再后悔啊。”

像黎氏姐妹，没有珍惜之前在一起的日子，现在这么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段柚挣开了他的手，默默钻进了马车——黎湘如肚子里揣着两个鬼子，如同易碎的花瓶，若一不小心哪里出了啥问题，后面就是源源不断的麻烦，他要小心看着。

黎湘如脸色惨白地朝他点了点头，据沈宣忱说，她暂且还未适应鬼子的存在，等过几日习惯了，脸色便会好很多。

沈宣忱见段柚不理他，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反正修士有大把的时间，他一点儿也不急。

嗯，不急。

他扬起马鞭，心情愉悦地往王城的方向去了。

启程去王城的头一天，段柚问沈宣忱道，“黎湘如凡人之躯，为何能掩藏鬼气？”

他作为半妖，每月十五妖气都要渗出去，黎湘如揣了两个鬼子，为什么鬼气不会泄露？

沈宣忱道，“鬼气和魂力原属同源，眼下这个阶段，鬼子虽然很弱，但一旦藏入黎湘如的体内，便能用一小部分鬼气将养着黎湘如的魂魄，再慢慢吸食回去，这样鬼子不仅不会伤到元气还能借黎湘如的魂力盖住鬼子的鬼气。”

但这种方式只适用于并未被鬼气侵染的母体或与母体同胞同源之人，黎湘如与黎亭夭生辰八字一模一样，也算是命中该有此劫。

见段柚恹恹的样子，沈宣忱瞬间洞悉了他的想法，无非就是在想他体内的妖气。

沈宣忱笑了笑，“你是半妖之体，妖气是与生俱来的，不过你的妖族血统不甚纯正，因此没有诱因也不会泄露。”

段柚点了点头，他的诱因大概就是月圆之夜天地间灵气最葱郁的时候了。

还有——

想到中岛时自己无意中的妖化，段柚心里微沉。

沈宣忱问道，“你想不想去狼族？”

听那日宴冰的语气，似乎是有办法抑制孽徒体内的妖气。

虽然他现在却并不希望抑制住孽徒身上的妖气，否则光明正大地跟原形毕露的孽徒待在一起的时候就更少了。

但好像孽徒很介意的样子。

沈宣忱牵着缰绳若有所思。

若是孽徒真的很想将妖气抑制住或者驱除掉……

他也会全力支持。

这是沈宣忱第二次提及狼族，段柚拧了拧眉，第一次意识到沈宣忱的目的可能不是带他认祖归宗。

斟酌片刻，他问道，“狼族有办法抑制弟子的妖气？”

沈宣忱如实道，“宴冰曾经提及过有关的事，你若是当真介怀，本座带你走一遭也无妨。”

正好狼族富有，去一趟收获一定不少。

这样一想，沈宣忱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了。

段柚嗯了一声，不说去，也没说不去，一路安静的气氛一直延续到王城之外。

……

王城之外，元秋兄妹一高一矮地站在一起，元夏负着手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伸长了脚尖在戳了戳地上的蚂蚁洞，十足的无聊模样。

两只蚂蚁从里面钻出来，探着脑袋东张西望着，元夏索性蹲下身，伸出手指逗来逗去也倒是自得其乐。

但她很快九对蚂蚁失去了兴趣，转而叹道，“宗主和少宗主好慢啊！”

自从容池出关之后，元秋兄妹便悠闲了不少，这次还是容池借让他们下山敛财之名出来历练才让兄妹俩有了事做。

快到王城时，沈宣忱让段柚出来驾马车，他自己坐在一旁，不时地捏捏段柚的大腿。

毕竟还挂着宗主之名，就算是驾马车打杂，也不能让除了孽徒之外的弟子们亲眼看见，否则宗主颜面不存，回去又少不了被诸位师兄提醒。

段柚将腿收了收，沈宣忱的手再次搭过去。

段柚咬着后槽牙，“师尊，请自重！”

耳边响起久违的话，沈宣忱只当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