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上冰箱门，怀抱饮料回到餐桌，把饮料罐子“砰”地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韩良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坐下，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气冲冲地对他说：“你敢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

“中午的饭你给你新助理吃了，为什么还剩那么多？”

“人家饭量小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韩良边说便把汤盛好，端到我面前。

“人家吃剩的你拿回来？”

“我把饭盒拿回来，里面还有饭我懒得倒，直接放起来了。”

我一拍桌子，“你说的要是真的，咱们这饭没法儿吃了！”

他还是轻描淡写地，一笑，“好了，逗你玩儿的，我哪儿舍得给别人吃啊，剩下的那些我也是要留着明天吃的。”

我转怒为安，“我还以为另一个落槿呢。”

现在我们已经能十分轻松地谈起她了。

“人家有男朋友好不好？大学里谈的。”

“哟，了解得这么清楚啊？”

“单身的我敢招进来吗？”

“怎么不敢呀？再说了，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想我？”

“可以吗？”他一脸奸笑。

“可以啊。”

“哦，可以啊原来，是我恶意揣测您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说，丑的可以。”

饭的味道不错，加上我也饿了，埋头就是一顿吃。

“你这做饭功力见长啊！”

“以防你以后虐待我，我现在得把这些基本的生存技能学会了啊！”

“对你们男性来说，这已经算是高阶技能了好吧？”

“对我来说，高阶技能是哄你。”

“我不好哄吗难道？”

“好哄，好哄。”

“你看，我还是很好哄的不是吗？你只要像刚刚那样睁眼说瞎话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要不是下午我嘴贱跟你开玩笑，晚上也不用在厨房里忙活得累死了。”

“要不你还不能给我做顿饭吃了？！”

“要不我可以带着愉悦的心情做饭啊，而不是带着内疚和歉意，还担心你会不会不吃，会不会不原谅我。”

“你的真诚都在饭里了，我也已经尝到了，你现在的巧言令色只会适得其反，让我更加警惕。”

“警惕我什么？我有什么可警惕的？”

“你原来不这样啊，你这套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行了行了，”我假装生气，“就知道你这饭不是好吃的。”

我放下筷子。

“再吃点吧。”

“真饱了。”

我拿起饮料喝，“我看你还翻菜谱，你这样的老司机还用照菜谱做菜？”

“坏了！我做的鱼还在锅里呢！忘记端出来了！”

我大笑，看他沮丧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子鱼，放在桌子上面。

我们俩就盯着中间的这条鱼，韩良说：“你不尝尝吗？”

我又重新拾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嚼两口，“嗯，凉了。”

他也懊恼地尝了一口，“要是趁热拿出来一定是条很好吃的鱼。”

“嗯，我能想象到。”我打趣他道。

“我去热一下吧。”韩良站起来。

“我反正是不吃了，我吃饱了。”

他又坐下来，“嗯……那我们干点儿什么好呢？”

“还干点儿什么，快送我回去吧，你不看看都几点了！”

“这些日子忙，好不容易有空和你待一会儿。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送你回去。”

他把脸伸过来，一个男的皮肤这么好让女的都羡慕，微闭的眼睛下面睫毛一闪一闪的。我把手放在他脸庞两侧，固定住他的脸，然后认真地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

在我放开他的时候，他拉我回去，反吻住我。一个吻，一瞬间，就让我彻底沦陷。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老是感觉母亲最近有些不对劲，经常一个人发呆，做菜放两遍盐，有的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问她怎么了又不说。

晚上吃完饭，楚叔叔又在夜观天象，我悄悄走到他的身后。

他知道我来了，转过身面对着我。

“今晚上清楚吗？”我问。

“你来看看。”

我走过去，轻俯下身，透过天文望远镜遥望这片璀璨的星空。很久没有和楚叔叔上来观星了，上一次依稀我还是一个单薄的女学生。但是，星空还是这片星空，谁也没有抛弃过。

“离职了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啊，比上班好，你没看我精神多了？”

“哈哈，能吃能睡，挺好啊，我还怕你萎靡不振呢！”

“我为啥要萎靡不振啊？该吃吃、该喝喝、爱谁谁！”

“不愧是我女儿！”

“哈哈！”

冬天的空气格外清新，没有冷冽，却有种把你带回到从前的甘甜。

“你发现了吗？我妈她最近不太对劲啊。”

“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父亲要出狱了。”

这个答案是我意想不到的。什么情况我都瞎猜过了，但就是没想到是这样。

“哦……”说实话，我被震惊到了，“她告诉你的吗？”

“她和你一样，有些事是自己心里憋着的。不过，你的反应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此刻我已经能笑出来了。

“你不应该是很高兴的吗？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还去看望过他？”

“这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一直是我心底里的一个小秘密，任何人都没有说起过。

“你以为你是怎么获得探监许可的？”

我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楚叔叔。”

“不用谢，帮助一个小女孩实现她一个小心愿，是我愿意做的。”

这么多年，他也是只字未提，保护了我当时那颗敏感的心。

“你母亲的心理压力也很大的。”

“我明白。谢谢你告诉我”

“你提早知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毕竟，算起来的话，你父亲他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一阵悲伤席卷而来，是以往的那些复杂的情感又活了。

“嗯。”我点点头。

吸吸鼻子，回过头问楚叔叔：“你带母亲观过星吗？”

记忆里，每次都是楚叔叔一个人的背影，连楚西平也不和他一起。

“有过一次，让我想起一首诗。”

“什么诗？情诗吗？”

“你，如果你是敏感的，当我告诉你，星星的闪动是在打信号，每一颗星星都令人恐惧，你就不会转头回答我：‘夜色如此美丽。’”

“你们好浪漫。楚叔叔，我回去了。”

“嗯。”

泡在浴缸里，满脑子都是楚叔叔的那句话，我是父亲唯一的亲人了。说实话，现在要我面对他，还真是有些紧张，不知怎么办才好，可能是我已经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了，而他又是我生命里逃不过的一部分。

我又开始想回避了，但这件事恰恰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热水里。

到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啊。父亲以后怎么维持生计？最简单的，住在哪里？母亲会是什么态度？楚叔叔和楚西平又能不能接纳他？还有韩良，这个我如此亲密的人，对于父亲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到时我怎么和他说？

我发微信问楚叔叔要了父亲出来的具体日期。作为女儿，做得还不如楚叔叔，实在惭愧。

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了，只有安安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好像有人给我埋下一个东西，打开是鲜花蛋糕还是定时炸弹，现在还不明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到父亲提前跑出来了，我埋怨他为什么连这么几天也等不了，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我，我们俩抱头痛哭。

可能我还是想念他的。以前我从来不准自己有这种情感出现，如今也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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