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看青笋穿着普通，人又很怯弱，弯腰驼背一点气质都没，很相信锦苏说的话，道：“也可以，你身边人也是自家人，老夫人等急了，咱们快去。。”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丫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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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丫头，让锦苏仿佛回到从前，那时老夫人喜爱找她作陪，总呼唤她‘丫头’

说话间，丫鬟打了帘子，锦苏携着青笋进了门。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见，锦苏只觉得躺在炕上的老夫人神色憔悴了些，好似燃烧殆尽的拉住，她离开前见着还是很有精神的。

老夫人却觉得锦苏瘦了，嘴里呢喃着：“瘦了，瘦了……”

她挥手示意拿来蒲团的丫鬟退下，亲切的拍了拍身边床榻的位置。

锦苏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远处，道：“给老夫人。”

那蒲团本来是拿来给她跪坐的，在府里的丫鬟哪怕受到再多的宠爱，也没有资格和主子平起平坐。

如今她已经脱离了乔家，是跪是坐已经无所谓，她把自己当客，更不会坐在老夫人身边。

青笋随着她，也行了个福礼。

老老夫人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然而很快道：“好孩子快起来，过来让我看看。”

老夫人扭头让乌梅去弄些新鲜的时令水果来，打趣道：“别人是年纪越长越老，可你是越活越娇俏，面容竟有些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乌梅适时说道：“还真是，之前看了老夫人您年轻时候的画像，那是多少女子都比不了的。”

“就你嘴巧！”老祖宗笑骂道，“不是我偏爱，锦苏比那些儿孙辈还要像我，光是别的不说，这淡雅的气质就和当年我一模一样，前儿我还听说丫头你治了个大人物。。”

从前老祖宗很少提她的医术，今天提得突兀而刻意，显然是为了求医。

锦苏不动声色地道：“老夫人过奖了。”

老夫人亲亲热热的夸奖着她，好似之前她被人卖掉只是黄粱一梦、

这种虚伪的客套，锦苏觉得有些腻烦。

本来她愿意来就是老夫人允诺，有事直接说就好，她要是没心帮忙连这个门都不会进的。

“自从你不在身边，我总觉得空落落的，我早当你是我嫡亲的孙女，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老夫人埋怨道，“可你这丫头，成亲了也不回来说一声，弄得我心里每日都挂念着！”

说完，她示意了下乌梅，后者从罗汉床后捧出一个早已备好的匣子，托到锦苏面前，道：“这些嫁妆老夫人早就备好了，生怕你不喜欢，问了我好几次，说咱们都是姑娘家，这些能不能入你的眼。”

锦苏轻笑着拒绝：“我只是个村妇，平日要种地忙家务，用不上这些精致的手势。。”

老夫人假装拉下脸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就是，不收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老夫人，锦苏是跟您客气呢。”乌梅笑道，“我就私下做个主，把这礼物给打开，让咱们小丫鬟们都开开眼。”

说话间，她伸手打开红木匣子。

这是一整套玛瑙首饰，从手镯到戒指，甚至还有一对雕琢精巧的耳坠子。。

锦苏垂眸掩住眼中的复杂情绪，推脱道：“得老夫人两句吉祥话已经足够，这些礼物我不能收。”

这玛瑙首饰不普通，是当初老夫人嫁人之物，以前她当丫鬟的时候就经常帮忙清理首饰上的灰尘，知老夫人很重视。

今日拿出来，不是她多疼自己，重头戏应该在后面。

能在乔家当家的女人，向来不会做亏本生意。

老夫人道：“就你最收得！之前我看你和亭笙很有夫妻相，你也孝顺，即便做不了一家人，但依旧心连心，我有什么心里话都喜欢和你说，不找别人。”

果然，这就来了。

锦苏微笑着，没有接话的意思。

老夫人等不到锦苏接话，心里不太痛快。

“锦苏啊，”她开口道，“咱们不说别的，要是我这老骨头求你，你答不答应。？”

锦苏笑道：“老夫人何以用求字，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只不过答不答应可就另说。

她是很了解老夫人的，要是真的是切身的事，肯定不会这么绕弯弯，还拿出了珍藏的玛瑙，只能说老夫人知道这事难办，所以一拿身份二拿礼物。

乔家金银珠宝人脉资源统统不缺，能用得上她的只有医术。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而老夫人最忌惮的当然就是怀孕的卢昭玲，怕她和卢夫人有嫌隙，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

她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经又了主意，穷人家犯病，哪怕就是给一撮野草也可以考虑治一治，但这卢昭玲哪怕就是死在面前，她眉头也不会眨一下，今日是白来了。

锦苏只恨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报仇，否则她一定会回报她当日之“恩”。

老夫人得不到锦苏确切的话就不肯把话说全，又换了个话题。：“锦苏，你嫁人了，也不把你相公带来给我看看。他是哪里人士，做什么的？

我看庄稼汉也不是什么持久的营生，迟早会把身体败光的，乔家手下有不少产业需要人手，我看调到大铺子去当掌柜，以后历练好了还可以外派到更大的铺子去，你们夫妻两都可以当乔家人。”

她一边说一边看锦苏表情，见人不心动就又说：“或者我出钱让你们夫妻两做个小营生，够吃够喝够养娃，一辈子也平淡安稳。”

锦苏淡笑道：“我在村里有百亩良田，收入足够以加快开支，我相公对挣钱没兴趣，平日就在家里摆弄花草，游山玩水。”

老夫人一听，心想那这男人不就是啥事都不干？

随后又看看青笋，道：“你这丫鬟面相不好，也不会伺候人，干巴巴的站着，要不我送你两个丫鬟……”

青笋像块木头一般站着一边，对她的话恍若未闻，表情动都没动。

锦苏懒得再打机锋，道：“府我们穷苦人家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就不麻烦老夫人惦记，我因为要来乔家和相公闹了一场，此时也该回去，老夫人要是没要紧事，那下次再叙。。”

今日在老夫人的这种试探中，锦苏觉得彼此建立起来的那种并不算深厚的感情像流沙一样，飞速地从彼此算计试探的话语中流走。

老祖宗给了乌梅一个眼神。

乌梅就怕老夫人这眼神，早些时候她就觉得这事成不了，锦苏是个你给一分好，她给你十分恩的人，但你要是欺她，那之后拿身份，金银珠宝，她都不买账。

但是她别无选择，只能开口。

“锦苏，其实是夫人的事。”她硬着头皮道，“你也知道老夫人多么期待重孙出生，可夫人连日来身体越发的虚弱，还有小产的征兆，别的大夫都说孩子保不住，出来了也是个死胎....”

老夫人道：“要不是为了苦命的孩子，我得说两声活该，谁叫她这么凶悍不留情面，连我的人都敢动。”

说完，她擦擦眼泪，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立刻上前劝解。

锦苏沉默片刻，道：“我并不比其他大夫高明多少，既然大夫说了无可医治，那便听大夫的，我年纪轻轻才疏学浅，夫人身子娇贵不该问我，老夫人莫要为了此事伤身伤心，坏了身体...我这就先走，不打扰老夫人休息。”

说着，站起身来就是要走的样子。

乌梅忙拉住她，道：“锦苏，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你救不了，去看两眼又花费多少工夫呢。。”

大概害怕苏锦苏拒绝，老祖宗忙道：“乌梅说的也有道理，当年的事确实是她不对，只要我的曾孙能够顺利出生，我让那个女人给你道歉…”

“老夫人，”苏锦苏看着她摇摇头，直白地拒绝道，“即便我能治，也不远为夫人看病，您又何必为难我，撕了这层和谐的面具。。”

“你……”老夫人勃然色变，指着苏锦苏道，她已经做到这个份子上，真是不知好歹！

“老夫人，锦苏回来就是回娘家了，叙旧的时间多着呢，要不我带她回以前屋里叙叙旧，这么久不见，我想说的话可不比老夫人的少。”乌梅满眼焦急地看着老祖宗，带着商量和提醒的口吻。

老夫人硬生生的把气给吞下，只不过语气不再那么热烈：“去吧去吧。锦苏啊，当年亭笙如此疼爱你，单独给你配了个院子，你走后那地方也不许别人住，还保持原样，乔家的人都是念旧念恩情的。”

锦苏知道老夫人语气不满，只装作不知，谢过之后出了门，她还真的有东西需要回去拿。

她的小屋之前是乔亭笙的书房，与主卧捱得很近，他病愈后就把书房连带着院子都划分给了她。

这座小屋门口的小路一尘不染，大片红色的千头菊，开遍了道路两侧。屋前的石桌上，也非常干净，没有沾染灰尘。哪怕这座屋子是在林中，却不显得荒凉，不但生机盎然，而且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背景是灰蒙蒙的天空，湿漉漉的古宅屋檐，他清俊的脸庞，黑眸中泛现轻柔深情的光芒，声音仿佛时光吟吟低诉，那么恍然，那么好听。

锦苏有些恍然，仿佛又回到那一日与乔亭笙站在此处。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你，更了解你！我知道你过去的一切；知道你的内心……甚至知道，你会将如何做选择！”

“苏苏！你和我，都是彼此在这世上的唯一……”

一双瞪大的美眸，久久与他四目对视！她只觉整个人，已被他黑眸中散发的无尽温柔和深情深深包裹，重重包围……

“苏苏！来！”

正在锦苏身心都僵硬在原地时，乔亭笙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随即便牢牢禁锢在他宽阔温暖的大手掌中。

“我带你四处转转吧！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锦苏只觉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她任由乔亭笙牵着她的手，保护着她，小心翼翼踩着脚下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路，走进了宅院中……

温子林的身影却在此时冲进脑海，将锦苏的心完全占据，把乔亭笙干干净净的驱逐。

想起乔亭笙，她只有悲伤以及当时真是瞎了眼的懊恼，但想起温子林，嘴角却总是忍不住想笑。

进了屋，锦苏微微一怔。

乔亭笙为她画的肖像画，如今只是一面空荡荡的墙。

兴许是被卢昭玲毁了，她也不在意。

青笋答应下来。

锦苏又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在里面翻捡着。

乔亭笙当时给买了不少首饰，她天生不爱带这些，所以都好好的保存着，她还记得那物放在匣子的最深处，怎么没了。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没看到，索性把所有的首饰都倒出来，一件一件地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

“夫人，可要帮忙？”青笋见她神情，忍不住问道。

锦苏点头：“嗯。”

画被卢昭玲毁了可以理解，毕竟大咧咧的放在墙上，可那东西是在暗匣子里，其他东西都在，唯独丢了它。

也许……

算了，都是身外之物。

她只是抱着能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不会太过往心里去。

尽管这么久没人住，但目光所及之处干干净净，案桌上的花确实新鲜娇艳，应该是有人天天来换。。

“这是我从前住的地方，没想到，这么久了，几乎没动过。”她笑着对青笋道，“当年要是卢昭玲晚两步，我都带着所有家当远走高飞了。……”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碧螺的声音：“锦苏，在吗？”

锦苏站起身来，看见画屏一脸憔悴，身后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所谓人靠衣装倒是个真理，如今碧螺倒像个主子的模样。

锦苏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并没有热络的模样。

碧螺也不生气，叹气道：“最近家里多事，我每天求神拜佛念经起到家宅平安，听到你来了十分高兴。。”

说话间，她不住地用眼神打量着锦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