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三分。”

五人围着火堆团团坐，在幽深静谧的山林里，乍一看像是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镜头拉近，火光映照在每一个人面上，被风吹得幢幢跳动，配上凝重的神情，恍如鬼魅。

“再过十七分钟……”闻人陌抬头望天，语气幽幽，忽然低声喃喃着大家听不懂的话，“@#、，？（#）？%……”

其余四人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仿佛被摄去魂魄，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火光。

负责近距离拍摄的摄影大哥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时有些恍惚，自己这是在拍野外求生纪录片还是鬼片现场？

“所以。”顾月白打断闻人陌无意义的呢喃，“我们是不是要安排一下守夜顺序？”

“哎……”大家齐刷刷地叹气，方才营造出的恐怖氛围荡然无存。

这个团队有一优点就是不做作，甭管大家以前认不认识，咖位或大或小，只要相交，都能真诚以待。

好似闻人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表达对守夜的抗拒。

“我守第一班第一班！”闻人陌抢着道，“半夜要我起来守夜，还不如让我死。”

周楚推了他一把：“你好意思！”她拉着唐铭之，“我是伤员，我和我妹守第一班！”

闻人陌翘起兰花指：“那我也是伤员。”

“嘁！”两个女孩子目露鄙夷，转头去问顾月白和殷歌，“顾哥，殷大哥，你们评评理，谁来守第一班？”

顾月白和殷歌对视一眼，殷歌慢条斯理道：“我觉得吧……”

闻人陌三人眨巴眨巴眼等他的下文。

“我觉得，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们三个小年轻不应该让着我和月白？”

“殷大哥！”三人齐声大叫，一副上当受骗的委屈模样。

顾月白托着腮，咯咯笑道：“你们还年轻，等到了我和殷歌这个年纪就知道熬夜多累了。”

其实他和殷歌都不老，尤其看上去脸嫩，但和闻人陌三人一比，还是差了好几岁。

“怎么就老人家了？”唐铭之卖乖道，“两位哥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身强体壮，体力肯定比我们小孩子好的咯？”

殷歌不为所动：“叔叔我都三十了。”

顾月白忍俊不禁：“行了不逗你们了，早点分好早点睡。”

火堆没有灭，锅里煮的山泉水微微沸腾，顾月白掀开锅盖看了眼，催促道：“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守前半夜。你们起不来，我来守中间那段。”

为了避免有人睡眠不足，他们将夜晚分了三段，从头天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一共八个小时，守第一段的人看似吃点亏，要守四个小时，不过守完之后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所以守第一段其实是最舒服的。

顾月白挑了中间那段时间，把最难的部分接过去，闻人陌和周楚、唐铭之也不好再耍赖撒娇，按照顾月白的说法，剪刀石头布定输赢。

“剪刀石头布——”

三只手，两个剪刀一个布。

“啊哈哈哈哈！”闻人陌笑得春花灿烂，其中一个剪刀就是他。

“哎呀呀，你们俩姐妹怎么回事？”闻人陌啧啧摇头，“没默契啊没默契！”

唐铭之没好气地瞪他：“让你的！看你这么可怜！”她说着竖起食指，指节细长，晶莹细白。

闻人陌挥手赶她：“去去去，赶紧洗了去睡觉。你还能多睡半小时呢！”

这话说得实在，唐铭之从包里给周楚拿了一条小毯子，盖在她腿上。

“姐，我去睡觉了。”唐铭之洗了脸，钻进帐篷里。

“睡吧。”

随着夜色愈发浓重，帐篷里的灯接二连三灭掉，只剩两簇篝火燃着，树枝倏地“噼啪”爆裂，惊得闻人陌瞌睡全无。

“怎么了怎么了？”他慌张地左右摇头，还以为有什么野生动物出没。

“树枝爆了而已。”周楚压低嗓音，“你小声点，大家都睡着了。”

闻人陌“哦”了声，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道：“好冷啊。”

周楚看他：“你不是盖了小毯子吗？”

闻人陌委屈：“我瘦嘛。没有多余的脂肪御寒。”

周楚翻了个白眼。

闻人陌挪动屁股，靠得她近了些，距离篝火也更近了。

“大妹，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俩，但摄影机不还在那儿？咱们还是注意一下形象哈。”

周楚嫌弃地看了他眼：“跟我谈形象？你先把你的眼屎擦了吧。”

闻人陌使劲揉了揉眼睛，手指上干干净净。

陪他们熬夜的摄影大哥“噗噗”直笑。

闻人陌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戏弄。

“好哇你个周大妹，别的没学会，还学会整蛊你哥了！”

周楚皱眉：“不准这样叫！好难听！”

又土又难听，和她要走国际T台的身份一点儿都不搭。

闻人陌纳闷：“哪里难听了？多好记啊。你，周大妹。唐铭之，唐二妹。我，闻人哥。嘿嘿嘿！”

周楚再次甩出一个白眼，不想搭理这个呆子。

闻人陌挑了根树枝去拨弄火堆，觉得无聊，又去招惹坐对面的摄影大哥。

“大哥，你多大啦？”闻人陌问。

摄影大哥看上去挺成熟的，黑色冲锋衣，毛线帽，登山鞋，下巴留了一圈青胡茬，闻人陌估摸着不是已经三十了就是在奔三的路上。

谁知摄影大哥说：“二十三。”

“什！”闻人陌克制住自己拔高的音量，压下尾音，“什么？”

他上上下下打量摄影大哥，只觉这人浑身上下都是野性的成熟男人气息，怎么会……

“你就比我大三岁？”

闻人陌抱着毯子凑到摄影大哥身边，摄影大哥还来不及思考镜头要不要跟着转，闻人陌便已经将脑袋往他脸上一靠，问周楚：“大妹你看，我俩像只差三岁的人吗？”

周楚不想理他。

闻人陌便缠着周楚：“大妹大妹你看看嘛？像吗像吗？我觉得不像哎，你觉得呢？”

周楚被他叫得烦了，敷衍地道：“不像不像，岂止差三岁，三十岁都有了。”

周楚本意是想说闻人陌太幼稚，谁知闻人陌没听出她的隐藏含义，颇有些挑拨离间地道：“大妹怎么说呢，摄影大哥也没那么老吧？”

周楚：“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摄影大哥冲她笑笑：“我懂我懂。”

周楚也向他颔首，两人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长夜漫漫，山林空寂。闻人陌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为这夜里添了几分人气，倒不显得那么孤单寂寞。

好不容易到了中间段，顾月白掀开帐篷帘子换班，对闻人陌道：“小心些，殷歌还睡着呢。”

闻人陌困得不行，胡乱点了点头，摸索着爬到帐篷里边，头一沾枕头立马睡死过去。

顾月白站在篝火旁，方才差三岁的摄影大哥也换了班，和他一起守夜的是一个方脸大叔。

方脸大叔长了张不苟言笑的脸，但实际上十分健谈。他见顾月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儿，便主动同他搭话。

虽然开头都是千篇一律的：“哎呀，我女儿可喜欢你了。”

火光下，顾月白的侧脸像是镶嵌了一层瑰丽的面纱，他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方脸大叔怔愣了片刻，忽然有点儿理解了为什么自家那个发育期的小丫头会被顾月白迷得神魂颠倒了。

还别说，人家大明星是真的好看。

顾月白问：“你家女儿多大了？”

方脸大叔答：“十六，下学期高二了。”

顾月白点点头，说：“高中是重要阶段，应该收收心，认真学习。”

说起这个，方脸大叔自豪道：“我闺女懂事呐！追星可理智了！不像现在的小姑娘见一个爱一个，那什么……墙头是吧？墙头多得很！她就只喜欢你，还有一个是寨子里那个假小子也喜欢的男明星，也贼帅的那个……啧，叫啥来着？我忽然忘了？”

顾月白眼皮重重一跳，原本困到呆滞的眼神瞬间放光，如画的眉目随之生动起来。

后期节目播出时，被一层又一层的弹幕调侃：“顾月白：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盒盒盒盒盒！”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顾月白大声说出那三个字：“陆鸣光！”

音色又清又脆，下意识昂首挺胸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陆鸣光是他偶像。

方脸大叔点头：“哎哎。对。就是你俩。”他说，“我见多啦追星的小女孩，别看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乖乖叫哥哥姐姐，其实背后脏话满嘴，一言不合还有打架的呢！嚯，我记得有次在上海录综艺，刚一散场，就有同事说观众在外边打起来了。什么扯头发啊扯衣服啊吐口水啊……”

方脸大叔啧啧摇头：“这些你们肯定没见过！”

顾月白眯了眯眼：“是没见过。”他说着停顿了下，补充道，“光哥也没和我说过。我俩粉丝应该蛮听话的。”

顾月白不知道他和方脸大叔的闲谈会不会被减掉，他觉得没必要在遵循公司高管和部分唯粉的意愿再继续跟陆鸣光保持表面上的疏远，但也知道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此解冻的步骤中，多多安抚他的粉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