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秋只好行了个礼：“见过二皇子。”宋书清看着沈霁秋穿着家常的鹅黄雪缎子，头上只一朵料器海棠花，辫子双股扎在脑袋后面，更显得杏眼桃腮，肤色如雪。

“不必多礼。”宋书清微微一笑：“沈小姐怎会来此？”

沈霁秋将食盒放下：“赵贵妃娘娘吩咐我将莲藕羹送到这里，不知二皇子在此，若有叨扰支之处还请恕罪。”

宋书清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怎么在沈小姐眼中，我是动不动就会怪罪人的么？”

沈霁秋不知如何回答，略行了个礼：“臣女并非此意，只是既然莲藕羹已经送到，那臣女先行告退。”随后，沈霁秋便离开了。宋书清打开食盒，舀了一勺莲叶羹入口，只觉得清香爽口，不觉一笑，喝了个精光。

淑文阁外，秋兰看着沈霁秋走了出来，便带领着沈霁秋回丹霞宫了。沈霁秋心下虽有疑虑，但是终究是没有开口。

“回娘娘，臣女已将莲藕羹送去淑文阁。”

“那真是辛苦你了。冬梅。”赵贵妃吩咐道，随后便有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头是一对双头芙蓉玉流苏簪，奉到了沈霁秋面前。

沈霁秋连忙起身道：“娘娘，举手之劳罢了，臣女无功不受禄。”

秋兰便笑着说道：“沈小姐不必推辞，娘娘还要多谢你才是。”

沈霁秋听了只得吩咐画柳收下，赵贵妃则是盯着沈霁秋的举止开口道：“可惜了，我只有书清一个孩子，若是有秋儿这样的女儿才好呢，书清那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

“娘娘这话呀，左右沈小姐在这要住上小半年，又与赵小姐是如此亲熟，日后娘娘还怕见不着沈小姐不成？只怕是见着的日子多着呢。”秋兰也笑着附和道。

沈霁秋心思何等细密，想到方才无意间遇见了宋书清，再想想赵贵妃让她送莲藕羹的用意，如今秋兰这一番话，竟不知如何是好。

赵文染看看沈霁秋的反应，便顺势开口道：“姑母，我在这坐了半天了，不如让我带秋儿四处走走可好？”

“也好。”赵贵妃点点头。

“秋儿，你看出我姑母的意思了没有？”赵文染磕着瓜子，抿着嘴笑。

沈霁秋只是在屋内绣着河山图，慢悠悠地穿针。

“我姑母啊，是真的很喜欢你呢。”赵文染喝了口茶：“我二表哥你别看他平常都是一幅嘴上不饶人的样子，其实他最好说话了，基本上在我闯祸的时候，都是求他给我帮忙的。”

沈霁秋看着河山图上自己绣出的图案，缓缓开口道：“赵贵妃娘娘未必是那个意思。”随后拿起剪刀，刚想剪了绣线，剪完却发现不慎剪了方才绣完的一块。

“秋儿，说实在的，之前有多少千金给我二表哥示好，但是我二表哥从来没有理过她们。”赵文染看向沈霁秋：“何况，咱们这样的家庭，大都是父母都不能做主的，如今我姑母又这样喜欢你，你要是嫁给我二表哥，以后咱们在一起的时日不就更多了吗？”

沈霁秋听了这话先嗔怪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整天想起这个来。”

“何况……”沈霁秋丢下了手里的活计，撇过头去：“身在皇家，又岂有只娶一人之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沈霁秋眸光暗了下去：“我曾说过，情深不难，相敬不难，两情相许难，只许一人，只怕是那遥不可及的星辰罢了。”

赵文染闻言叹了口气：“可是自古以来不都如此吗？便是如皇后娘娘般与圣上少年感情，也有受宠如丽妃娘娘，受尊重如我姑母般存在。”

沈霁秋听了赵文染所说，喃喃道：“少年情感也会如此么……”随后挥挥手屏退了左右：“我记得话本子上的公子小姐，少年情感总是圆满的。”

赵文染摇摇头：“秋儿，便是我娘那样厉害的人，我爹的妾室也有好几房，要么是我祖母让立的，要么是我娘给我爹立的。”随后无奈道：“如果我娘不这么做，就会被扣上不贤二字。”随后又托着腮：“秋儿，你爹对你娘可真好。

沈霁秋望着一向活泼的赵文染此刻的模样，劝慰道：“文染。”

赵文染晃晃脑袋笑道：“没什么啦，秋儿，只是觉得，即使锦衣玉食如我姑母，也未必事事如意。”

沈霁秋低着头，抬眼望向那窗外的玉兰树。

几日过后，便是练习画技的日子。在这一项上面，赵文染则要轻松得多。虽然赵文染性子比寻常闺秀要活泼，但终究请了名师教导，沈霁秋起步便比寻常人晚些，所以在这方面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习画的地方便是这丹青馆，沈霁秋踏入之际倒是实实在在惊讶了一番。大燕的山水名家之作十之八九都在这里头了，画堂内壁四处悬挂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写意画，楼外遍植花草，倒是相得益彰。而丹青馆内里则是几个红木柜子，皆上了锁。王嬷嬷笑道：“这里头都是圣上最喜欢的画作了。”

赵文染瞪大了眼睛赞叹道：“我以为我爹的书画收藏已经是了不得了，没想到跟这宫里头的一比连零头都算不上。”

沈霁秋也四下赏鉴了一番，暗暗赞叹画作之妙的同时，却也对那几个精致无比的柜子上了心，犹豫着开口：“不知姑姑可否带我们开开眼。”

王嬷嬷恭敬道：“这画阁内的书画小姐们皆可自行观赏，只有那红木柜子里头的收藏奴婢无权过问，那是只有皇上身边贴身的夏公公才能打开。”

沈霁秋闻言略有些失望，正依依不舍地看着，突然旁边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失手，一卷画轴从外间的台子上掉了下来，画作整个地展开在了地上。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连忙跪下，浑身发抖。王嬷嬷随即严肃道：“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怎的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罢了，你且下去，这要是万一砸了圣上的画轴子，可怎么了得？这一次就先罚你一个月月银。”小宫女听了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沈霁秋却浑然不觉周围的一切，眼睛直直地被这幅画吸引了。大漠沙场，夜月如钩。一名男子的背影融入了这月色，苍凉到了极致，却又一身风韵，即使是背影，也是足以动人心魄的洒脱之气。

宫女们连忙重新卷起这幅画，沈霁秋却许久没回过神，只隐隐约约有些恍惚，于是便回过头问道：“画中之人，是谁？”

王嬷嬷看了一眼提名道：“回沈小姐，是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