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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顾南明和林雀走在一起。

还是和往常一样，林雀一旦离开目前的视线，气质顿时发生变化，那种沉稳冷静的感觉骤然回归，每一次都让顾南明觉得叹为观止。有些时候他便感觉，似乎面具戴久了真的会变成真的，林雀或许自己也搞不清楚哪种样子才是更真实的自己。

他伸手搂住林雀。林雀脑袋一歪，轻轻靠在他肩膀上，两人走了一会儿，顾南明才小声道：“露出马脚了。”

在大风暴最为猛烈的阶段，他们两个人居然一反常态地来到这里，还没有穿殖装，这自然不是就过来散散步。叶容的嫌疑一直没有洗清，顾南明和林雀两人讨论了一下之后认为，从最坏的情况来看，如果烛台圣者真的在叶容丈母娘身上留下过什么印记，那么爆发的时刻其实很好猜，八成是大风暴期间，灵性环境最为混乱，灵性能量也最为充沛的时候。

而考虑到新西府的技术发展，这一次的大风暴，就是烛台圣者最后发难的机会。

而这时候，他们两个不穿殖装毫无防备地跑进来晃悠一圈，简直就是在诱人犯罪。

而在先前，一个转瞬即逝的间隙当中，顾南明察觉到了一丝......威胁。

就像是，有恶鬼从地狱的缝隙背后投过来的一瞥。

也幸亏这些年他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不然说不定还真没办法捕捉到这瞬息之间的杀意，那是烛台圣者对他们两人的恶意。林雀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但如果烛台圣者继续选择潜伏，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是有办法的，就是直接击杀叶容。但这种方法，林雀不可能接受。

顾南明轻轻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间心头一紧。来自于灵性直觉的危险预知起了作用，顾南明猛然转身，背后，一片凶猛的炎流正迅猛地扑来！

轰——

炎流推进的速度甚至超越了音速。

往生台内部发出轻微的呻吟，但这种“轻微”，立即变成了波及全城的一次地震，整座城市都发出隆隆的响声。在无数人惊恐的目光之中，那一层笼罩着整座城市的护罩开始发生崩裂，狂风和暴雨从裂缝当中倾泻而入，一股无与伦比的灵性力量如同龙卷飓风一样从乌云中直坠大地。

而在往生台地下，顾南明伸手向前，一个推掌。黑色的浊流凭空生成，和扑面而来的炎浪对撞，巨大的爆炸在狭窄的空间内生成，一股无与伦比的冲击波横扫而来，但也是在同一时刻，顾南明抓住林雀往后迅速地退了一步，他们两人的身上骤然泛起一层荧光，殖装一瞬间覆盖全身。

殖装折跃！

这是一项基于灵性网络的全新技术，原理其实和植入体【折跃】相似。被植入了新的【折跃模块】的殖装平时都会被转化为灵的形式保存在网络内，在需要的时候，只要是处在网络的覆盖之下，执行者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将殖装召唤出来，覆盖在自己身上。这项技术不久前刚刚经过测试，目前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因为其对灵性的负载很高，寻常执行者难以承受，也就王牌级别以上的怪物才能运用自如。

这也是顾南明和林雀两人的依仗之一。烛台圣者可不知道他们还有这种后手。

顾南明的殖装上黑雾一卷，两人迅速遁入阴影，后掠而去。掌握了神性之后，顾南明已经可以做到带着其他人一起遁入【暗影】潜行。几乎是不到半秒钟，往生台的入口被巨大的冲击波直接炸开，狂风与烈火冲天而起，和天空中倒卷下来的那股旋风合二为一，一道通天的烈焰龙卷生成。而在龙卷的一侧，一道黑雾激射而出，在半空中化为顾南明和林雀两人的身影，稳稳落在地上。

“草......”顾南明笑道：“有点猛啊。”

顾南明心想，还好这地方，周围相当大一片区域都几乎是无人区。往生台本身的危险性和保密等级就太高了，周围不可能存在居民区。

这也意味着。

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的表情还算轻松，但眼神却已然凝重了起来。林雀回身看去，烈焰的龙卷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逐渐形成，那只是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却充满威严，并且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像是世间一切美感的集合，让人一见之下，既心生战栗，又油然而生赞美和臣服的感受。

林雀眯了眯眼，低声道：“终于现身了。”

“你们似乎对此毫不惊讶。”烈焰之中，悬浮于半空中的烛台圣者声音有如沉雷：“林雀，我说过，这是一个选择。你拯救了顾南明，就意味着......呵，放弃自己的母亲。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林雀眉毛微皱，意识到烛台圣者正在撼动她的意志。她语气平静得可怕，道：“对你来说这不是二选一，而是一道多选题，如果有可能，你不会出于怜悯而放过任何人。所以你说这种话，只能让人对你更加厌恶。”

烛台圣者轻笑一声，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是什么状态？”

“在击败你之前。”林雀往前缓缓走出一步，一身神意如溪水流淌，沛然充盈。

“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话。”

她伸手一招，光流从远处涌起，英魂的形象再度从天空中浮现，犹如千军万马，冲锋而来。但烛台圣者甚至一动不动，那些光流接近祂的瞬间，便被那股火焰龙卷所拉扯、同化，赫然也成为了祂的一部分。林雀的目光中露出些微的惊色，她的身边，一道道光芒闪现出来，新西府其他的传奇执行者牺牲到场。

烛台圣者低笑道：“人数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祂的低语声如同远天的雷滚，从每个人的心头缓缓地碾压而过，在场诸多掌握了神性力量的执行者，一时间甚至都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顾南明抿了抿嘴唇，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如果真的这么强，为什么会等了足足十六年才发难。”

他道：“这十六年，新西府的邪教徒层出不穷，就是因为你的影响吧？但你并不是在发展信徒......恰恰相反，你是想要甩开过往的包袱，你是在......扔掉垃圾对不对？那些邪教徒，就是无意识中被你排出的神性污染了。”

烛台圣者略微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半秒。然后，祂笑了起来。

“我的孩子，我真是......很喜欢你。你依然可以成为我的神子，在我杀死你之后。”

顾南明目光微动。女歧的来源就是烛台圣者，这种曾经的联系在此刻异样地强烈起来，让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个漩涡吸引过去，心神都要投入其中。但另一方面，这种吸引和联系也让他的灵性异常活跃，一些似乎是启示，又像是来自自身推理的东西不断浮现于脑海之中，顾南明只觉得整个事件都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许多关窍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个硕大的拼图正在成型。

他有些艰难地继续道：“新西府其实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往生台一方面确确实实压制了你，但另一方面，对你而言，也是一种淬炼。你在借助往生台，改变自己的神力属性。但是新西府这些年的进步，让你迫不得已提前了计划，因为你意识到自己没那么多时间一步步来了。其实你的终极目标.......是吞噬往生台吧。进而吞噬整个新西府。”

烛台圣者开始大笑。新西府上空，那层灵性的防御罩变得摇摇欲坠，越来越多的裂缝生成，于是风暴开始灌入其中，浓浓的阴云在城市上空盘旋下坠，黑云压城城欲摧。

“吞噬？不正是你们创造了我吗？你们的幽暗，你们的崇高，你们的痛苦，你们的美好，你们的软弱和你们的坚定，你们的身体和灵魂的一切！”

“在面对我的时候，难道你们不曾感受到动摇？难道你们没有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和呐喊？想要......”

祂张开双臂：“回归我！”

巨大的火焰风暴升腾而起！

那蕴含着神性的烈风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包括顾南明在内的所有执行者都摇摇欲坠，烛台圣者的强悍程度有些超乎他们的预料。他们在数年之前曾经和母舰交手，并且取得了胜利，但烛台圣者的强悍程度，远远超过母舰，也超过他们曾经面对的【句芒】！

这是新西府一手创造出来的神明，但是难不成，也将是新西府最大的敌人？

只是，在那烈风的侵袭之下，林雀的手中慢慢张开，掌心中忽然浮现出一枚似真似幻、光华璀璨之物。那像是某种晶体，又像是一只奇异的水母，正在她的掌心上方，如同有生命般一鼓一缩。

烛台圣者瞳孔骤然收缩。

另一股力量开始膨胀，甚至在一瞬间，和烛台圣者形成势均力敌的对抗之势。林雀笑道：“认得这个东西吗？这是我父亲的遗物，新西府的灵性网络能顺利构筑起来，一定程度上，还是靠了它。而除此之外，这东西还有另一个用途......”

她的话音未落。

天空忽然变得漆黑一片。乌云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阴沉黑暗，就像是被一股浓墨所浸染，而在云层的中心，黑色在迅速地沉淀、汇聚。下一刻，云层骤然下垂，如同一道纤长的龙吸水，那黑色的云雾朝着大地上滚滚而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势倾轧而下。

轰——

黑云之中，一只巨爪探出，落在大地上。

然后是一整个龙形的身体。

黑龙。

时隔多年，这尊神，又一次返回了地球。

祂的竖瞳眯起，目光扫过林雀等执行者，又看向烛台圣者。烛台圣者的表情逐渐变为愕然，然后是凝重。如顾南明所说，祂在改变自身神性的性质，人类的贪婪，幽暗和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曾经是祂的力量之源，而从此之后，人类的坚定、执着和崇高的信念也将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新西府的执行者会被它完全克制，传奇执行者的神性力量，并非来自对个人伟力的追求，而是脱胎于集体。执行者无论多么强大，始终是社会的一部分，是集体的一部分，而不是“一身等种族，一心等文明”的神。

而烛台圣者，恰恰是从人类的

祈愿中诞生的，天然便拥有一部分“集体”的概念。

但是......黑龙不同。

祂的力量，来自【神之脑】。

而【神之脑】，则来自猩红之王。

黑龙张开嘴，龙息喷吐在地面上。祂沉声道：“等价交换。我帮你们对付烛台圣者，你们给我【神之心】。”

“尽管拿去。”顾南明笑道。

【神之心】曾经维持着整个社会的能源供给，但也带来了巨大的隐患，新西府就像是建立在一颗定时的核弹上。也是因为【神之心】，才有了后来的血咒病、猩红病毒等一系列事件。而在如今，新西府已经彻底摆脱了对神之心的能源医疗，彻底走上了自给自足的自强之路，就连脱胎于神之心的神血组织和神血殖装，也已然做到了自己培养。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保留【神之心】，对新西府而言，其实弊大于利。

顾南明轻轻重复了一遍：“拿去。”

从此以后，新西府，不会再有这些隐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