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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男人叼着烟站起来，打量了一下顾南明，一边拉开自己那个小诊所的门：“赶紧进来吧。你这只左眼的样子确实有点吓人，还是快点挖掉比较好。”

真的要换眼睛啊事到临头顾南明又有些扭捏起来，心说这只眼睛陪我许多年，我要不先好好道个别？

好吧，其实就是怂毕竟顾南明就是一个怂人，缺少硬汉气质，连拔个牙都慌兮兮的，更别说是对眼睛开刀这种事情。吓人好吗！

一进门，简陋乃至有些脏乱差的手术室出现在眼前，顾南明只觉得眼皮子忍不住地一阵乱跳，又开始怀疑起这地方够不够卫生的的问题。张森笑了笑：“放心，老张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人做手术。再说了，你们是执行者，就算不太干净，执行者的免疫能力也能保护你们不会术后感染。”

怎么说着反而让人更心慌了呢

房间中间赫然是一张躺椅椅子，类似牙医诊所里的那种，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头部的位置有一个环状的装置。顾南明按照张森的指示躺在椅子上，那个环状的东西将他的脸部锢住，张森在一旁调试了几下，几条蜘蛛腿似的金属支架伸过来，将他的左眼皮撑开。那感觉并不好受，但是眼皮被固定住，没办法眨眼。

张森道：“要打麻药不？”

顾南明斩钉截铁：“要！”

怕疼。

张森露出牙疼的表情：“那就有点麻烦了呀你们执行者体质太强，起码要用一头大象的分量。我只能用亚死亡药剂了，也是一样的效果。”

顾南明不说话，用眼睛看着林雀。

林雀想了想：“行。”

张森于是从旁边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支棕色半透明的药剂，小心翼翼给顾南明注射进去一点，一边打针一边还絮絮叨叨地道：

“亚死亡药剂哪怕在黑市里也属于顶精贵的货物，这么一支需要三千多块，就用在你身上了。一般做个普通的眼球手术都要不了这个价格。还好你们老大欧米伽说可以给我报销，不然我心疼。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我肯定把好的东西都用上，好好宰她一顿，哼哼哼”

——欧米伽就是赵珈蓝。

张森这家伙貌似话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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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死亡药剂入体，一股冰冷、麻木的感觉顿时从神经中升起。顾南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活动开始变得迟缓起来，心跳在一点点变缓，眼前的画面开始一点点变为黑白两色这个时候他如果调集起血海的力量，其实还能够将药物的效果压制下去。

但没这必要。他是来做手术的。

顾南明放松了心神，任由这股死亡般的感受将自己吞没下去。不全是因为药剂，他确实有点累了，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稍微喘口气，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瞳孔微微散开，在椅子上陷入了沉眠当中。他的身体冰凉，心跳越来越缓慢，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悠长，像是停了一样。

张森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啧啧称奇：“效果居然这么好，原来DE药剂真的对执行者也有用啊！”

林雀在一旁，双手抱胸地站着，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地看着张森：“快点。”

“好嘞！”张森套上手套，取出一套手术刀：“我还真是第一次给执行者动手术。”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眼球大概是掰开眼皮一挖就出来了，就像是火影忍者里的写轮眼，换来换去就和插优盘似的。但实际上的操作当然比这个复杂得多，眼球由眼球壁和眼内容物组成，周围包裹着六条坚韧的眼外肌，后方的视神经和大脑连接，直接乱捅乱挖，最好的后果就是把眼球壁弄破，导致眼球内容物直接一塌糊涂地流出来，糟糕一点就可能将肌肉连带着视神经一起拔出来

张森戴上手套、口罩和帽子之后，眼神瞬间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身上那种油腔滑调的气质一扫而空。顾南明的左眼此刻已经病变得相当厉害了，整个膨胀起来，一跳一跳的，仿佛有生命在孕育，张森略微犹豫了一下才下刀，从眼角入手，一丝不苟地沿着角膜缘环形剪开结膜，分离粘连的肌肉组织，慢慢将眼球剜出来

手术一开始就遇到了问题。执行者的体液和常人不同，恢复能力太强，张森不得不使用少量的抗凝血剂，不然伤口刚刚剪开，马上就凝固愈合了。

同一时间，顾南明陷入了一场梦中。

那是血色的浓雾

他在浓雾中行走，血色和阴影在四周摇曳膨胀。梦中的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他扭头朝着四下张望，我在哪里？这里有人吗？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语，只有无穷无尽晃动的血色，形同妖魔。

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是了，想起来了，他之前被咒术侵蚀，陷入幻觉时，也是差不多的感觉。顾南明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在梦中慢慢找回了清醒的自我，看着周围的景象，没有感觉多少畏惧，反而有些轻蔑地笑了一声，又是这一套。

外界的手术在继续，顾南明在血色的梦境中走啊走，慢慢的，血色一点点消散，隐约间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发出诅咒，那不是红王，听上去更像是那个杜秋生，在咒骂这些固执的人得不到拯救。顾南明心道，对，我们不需要。

红王的目的至今没有呈现，杜秋生这类感染者，嘴上喊着自己是在带来福音，是在拯救世人，但实际上，不像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智者，反而更像是被蛊惑的狂热怪物，它们所降下的那必然不是福音，而是灾难。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出于某种善意，可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什么时候祈求过神灵的拯救？

新西府在废墟上屹立了三百年，文明在这片热土上扎根了五千年！路走不通就移山，洪水来了就治水，瘟疫蔓延就自己遍尝百草，灾变之后倾覆的世界，几代人从废墟中一点一点重新点燃工业之火，八年一度的大风暴，台风洪水兽潮肆虐，战士用血肉将灾难挡住。

这片土地上的人，什么时候祈求过神灵的拯救？

最后一步。

张森将视神经剪断，用剪刀把那枚病变、臌胀、流脓的眼球从眼眶里提了出来。那眼球就像是拥有了自我的灵性一样，在自行地一缩一涨，上面的血肉在空中翻飞扑腾着，像是一条条细小的触手。张森吓得“哎呀”一个哆嗦，刚刚挖出来的眼球就从手中掉落，飞快地朝着顾南明空空荡荡的眼眶滚过去。

林雀眉头一皱，伸手一点。

【尖啸】！！

撕裂灵魂的冲击在她的指尖成型，穿空而去，那枚眼球猛地一颤，然后如死一般僵硬地滚落到地上。林雀立马上前就是一脚，血肉在鞋底下爆开，然后又用力碾了一碾。

“你们罪该万死！”

精神之中，像是响起这样的怒吼和哀嚎。林雀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邪教徒就是小家子气。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句。”

与此同时，顾南明的梦境之中，那些血色的浓雾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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