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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出眼神中的无奈。没想到进入巢城，别的东西还没遇上，先被一群小乞丐缠上了。老实说顾南明心里有些不好受，因为这些孩子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有两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明明瘦的很，但肚皮却诡异地臌胀起来，像是皮球一样，这样子的小孩他以往只在电视上的非洲落后国家中看到过，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巢城这地方没有自己的货币，流通的就是新西府的钱。

几人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就连陈楠那张万年扑克脸都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王立建的手已经下意识地伸进了衣兜里，似乎是想拿点钱，但顾南明一下子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王立建向他看过来，眼中带着疑惑不解的神色。

他伸手拿钱的动作被人注意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鬼鬼祟祟地向他靠过来，忽然伸手，一下子从他口袋里抽出几张钞票，然后扭头就跑，剩下的孩子也瞬间一哄而散。王立建微微愣了愣，他是个执行者，按理说这些小贼不可能从他身上偷到钱，但在那个瞬间他心里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有阻止，此时看见那些小孩子拿着钱跑走，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但人果然是种复杂的动物。王立建皱着眉，又忍不住道：“这么小就会偷东西了啊......”

“这就是巢城。”顾南明摇摇头。艾尔玛描述中的巢城，如今一点点浮现在他眼前了。

顾南明又道：“主动给的话，这些小乞丐肯定会继续缠着你要。现在就当花钱消灾了。”

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凶巴巴地将人赶走，但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终究是有点狠不下心来。

顾南明微微出神，没由来想起很早以前，学生时代他做过的一片阅读理解，大意就是身为作者的某位母亲希望让孩子“懂得善良”，于是让孩子把手上的一块钱捐给乞丐，孩子当然不愿意，那一块钱能让他玩好久的玩具车呢！于是母亲就洋洋洒洒抒发了一番感慨，还和父亲发生了争执。

顾南明当时看的时候心中便冷笑不已，感觉全篇充满一种养尊处优人士惺惺作态的伪善和故作慈悲的施舍，他若是那个在寒风中受冻的乞丐，心里一定破口大骂，一块钱你们到底给不给啊，管你什么善不善良，老子还要用这一块钱买早饭呐！

说白了就是一种自我陶醉，以为让孩子舍弃手上唯一的一块钱交给乞丐便是高尚，大大的“善良”——其实孩子是领会不到那么多大道理的。

他只是碍于母亲的施压才把手里的钱交给了乞丐，心里充满了不舍，说不定还有些怨恨，反倒是母亲感动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用道德绑架强迫孩子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是伟大又睿智——这他娘的，你还不如自己把钱给乞丐呢，言传不如身教！

所以顾南明一向讨厌用善良、正义这些词汇来进行自我标榜，因为很容易陷入道德困境之中——比如说，我要是做了一件好事，到底是真的出于内心的高尚，还是说，也仅仅是另一种自我满足？

但后来他便想通了，有些事情论行不论心，管你什么真善伪善，只要行为是正确的，没必要太苛求内心的想法。难道说我心里没那么伟光正，做的好事就不是好事了吗？正是因为社会对于“好人”的道德要求无限苛刻，才会导致好人难做，论语中子贡赎人的典故便将道理说的很透彻了。

顾南明回过神，往前走了没多久，又马上遇到另一群乞丐：“行行好！给点钱！”

“......”

这还没完没了是不？

三人默然无语，顾南明不得不硬着心肠，挥着手喝道：“走开走开！没钱给你们！”

所以说人的善良这种东西，真是蛮有限的。而且说实话，整个巢城的现状如此，他们就算把钱分给每一个乞丐，对他们来说也并不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

王立建摇了摇头，忽然对顾南明道：“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讨厌你们巢城人吗？”

顾南明向他看过去。

王立建道：“因为当年建立新西府的那批元勋存在理念上的冲突，于是分家了，之后才有了巢城。最开始的那些元勋想的很天真，觉得新西府和巢城都各自走一条路试试看，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而且大家作为人类，无论怎么样都应该守望相助。巢城的经济结构、社会发展、行政体制都和新西府有所不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巢城甚至领先于新西府。”

王立建道：“当时的巢城人其实是很有优越感的。所以就导致一个问题——巢城人觉得，巢城发展的好，是因为它民主自由，法制健全的结果。而后来他们遇到困难了，又觉得，是因为它的自由遭到我们新西府的干涉，法制被我们破坏，经济被我们拖累的原因。想要两边人互利互惠作为一家人过日子，根本没可能。”

“总而言之，好，是它自己争气。坏，全是我们的锅。”

王立建露出一丝冷笑：“所以我就觉得真是恶心，这群人不敢面对现实的吗，只知道用这种理由来麻痹自己，却不愿意承认巢城就是个垃圾桶，巢城的衰败和两极分化，这座城里没一个人是无辜的。可他们却偏偏要把锅甩到新西府头上，真是让人......厌恶。”

“哪怕在今天，很多巢城人......都是非常痛恨新西府的。他们不敢反抗黑帮，反抗公司，就把对生活的不满全都发泄到新西府的头上。愚蠢，无知，让人讨厌。我真是一点都不同情那些小乞丐。”

顾南明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我看刚刚明明是你第一个于心不忍。”

王立建大翻白眼。

陈楠甩甩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几人虽然来到李德所告知的一处安全屋。新西府的这处安全屋明面上是一个破旧的小仓库，外面还有人看守，是新西府发展起来的工作人员。进入仓库的内部之后才会发现别有洞天，里面配备有大量的武器、弹药和药品，足以武装起一支连队来。

当然还有服装，衣架上挂着一排很风骚的大衣，据说暗网的猎人就喜欢这么穿，也不是制服，就是格外风行。虽然说想要伪装很简单，但普通巢城人没法伪装成赏金猎人的主要原因是......没钱。而且除了服装之外，衣服里面居然还真有赏金猎人的证件。

巢城的暗网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严格的管理机构，更像是一个松散的悬赏平台，任何人都能在暗网上发任务，其他人也可以很简单地注册为赏金猎人，甚至不需要通过考试，只需要花一笔注册费就好。那笔注册费就是天然的门槛，一般人是付不起这个钱的。

而且注册成功也只是最低级的猎人而已，这种猎人没有严格的身份登记，就相当于是暗网的临时工，需要完成很多个任务积攒功勋之后才会进入暗网的关注名单，从临时工转为正式的暗网猎人，账号和身份绑定，并且拥有较为详细的档案资料。

新西府实际上也专门培养了一两个在暗网很出名的高级赏金猎人，其中之一甚至进入了暗网的猎人排行榜前十，但大多数情况下，新西府只需要这种低级简单的猎人身份就可以了。

新西府通过自己在巢城的暗桩注册了许多个低级赏金猎人的账号，这就相当于新西府执行者在巢城活动时的披上的公共身份，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真的顺手做几个赏金任务。

当然那些猎人的账号并不是固定的。在巢城这个地方，赏金猎人死亡也是常有的事情，一般超过三个月没有完成过任务，暗网就会自动将这个账号注销，但同时也不断有新的人物涌入暗网，新西府就时常批量地更换自己人在巢城活动时使用的猎人账号，省的以后别人一看“哦是这个猎人啊”就知道又是执行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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