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吾儿？

顾琰心头狠狠一跳。

她从七岁跟着他读书修炼，第一眼见到她时，那真正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吾儿。

那时，她的父母，老侯爷和长公主，刚刚战死沙场，尸骨难寻，她那小脸上写满了心事，落落寡欢，让人一看就想把她护在手心里。

可那么腻歪的称呼，他怎么可能宣之于口？

不过是在心里默默念叨过几次罢了。

当然，后来顾太傅才知道，那纯良乖巧的小吾儿不过就是个假象，小妖孽还差不多。

“也就老侯爷和长公主腻歪，叫本殿下小吾儿。”百里牵吾唇角微微上扬。

然后缓缓地黯淡了下去，“已经十年没有听到他们这样叫我了。”

真是想他们呢。

那神色，恍若她七岁那年，顾琰初次见到她时那般，心事重重。

顾琰薄唇张了张，有心想要安慰她，然后头一偏，不行，叫不出口。

百里牵吾猛地晃了晃脑袋，将脑中那郁郁寡欢散去。

她一瞅顾琰傲娇地别着脸，唇角一勾，存了心思想要逗他。

“幻境里太傅可不是这样的。”她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太傅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他板着脸，“幻境里都是假的。”

“不都是假的，贪念、痴妄和恐惧，都是建立在已有的念想之上。”百里牵吾凤眸潋滟，“是不是太傅心里都是这样叫我的啊？”

顾琰猛地被戳穿了心思，脸色红得不能更红。

这二流子真是胡搅蛮缠，明明是她自己的痴妄，要叫也是她心里想象的他这么叫，关他何事？

“叫一声嘛。”那胡搅蛮缠的人缠着他的衣袖，作死地在他耳边低语呢喃。

要是以前，他铁定是一甩袖，冷喝一声“放肆”。

可此刻，他甩不起来，心虚，自己确实在心里这么叫过。

“胡闹。”他说，话一出口半分威慑都没有，反倒带上了一抹宠溺的迁就。

听在百里牵吾耳膜里，简直如同石子打破湖面，旖旎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往外扩散，荡漾到她的心头。

她探过身子，一把掰过他红透的脸，“太傅想什么脸红成这样，嗯？”

正欲一口亲下去。

只听耳边一阵嘶鸣，百里牵吾心头震颤，忽得一把推开他，下了床来。

鞋都来不及穿，她快步走出船舱，来到甲板，朝着辽阔的海面望去。

顾琰被她忽然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跟着她一起出来。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问。

顾琰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将她赤着的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喝了一声，“知不知道自己有内伤？”

百里牵吾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顺手抱住了他的腰，语气有些急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火凤的鸣叫？”

顾琰抬手摸了摸她额头。

百里牵吾一个白眼儿，“想说我烧糊涂了说胡话是吧？”

“岂止胡话。”顾琰瞪她一眼，“简直是胡来，回去，身上有伤不要吹风。”

百里牵吾怔愣了一下，然后勾着唇笑了，“太傅如今是真的很关心本殿下呢。”

顾琰寒潭深眸蹙她一眼，一直很关心，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就她这个得瑟样，谁知道她嘴里会说出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来。

“太傅知道火凤吗？”她说。

顾琰“嗯？”了一声，怎、怎么不知道，还亲手雕刻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