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霞觉得自己的额角在突突的跳，在她的记忆中，素媛就经常把账本放在床头的小柜子里。秦府里没遭过贼，她是不大爱上锁的，只是放在那小柜子里。

秦妍霞已经无暇顾及如果自己被发现之后的后果了。强烈的紧张感让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拿到它。

没有人发现这边。她一步步地靠近了那个床头柜。素媛的房间装饰的很素雅，里面的熏香都是檀香。可是小细节处，却是低调奢华的，有些圈金镀银的地方。秦妍霞的额角散发出了细密的汗。

她无限地靠近那个小柜子。那个小柜子是铜掐丝的，是铜丝编织起来的，十分的精美。“啊呀，四小姐要带的东西真沉！”一阵欢闹声从院子里传来。

秦妍霞神色一泠，她咬咬牙，迅速地拉开柜子，一个账本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柜子里。她急忙把那账本塞到袖子里。她今天穿的衣服是琵琶袖的，倒是正好方便了她藏东西。她的心砰砰地跳，跳的她头晕目眩。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做坏事了，亲身体验地做坏事。

收好了账本，她迅速的走出了素媛的屋子，走到堂屋里。那些欢笑的奴仆看见一脸正色甚是威严的三小姐都纷纷噤了声，有些大胆地问起来：“三，三小姐，您怎么还没走？”

可是她这么一问，倒是让秦妍霞心虚了起来。难道被看穿了？秦妍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但是她却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还不快各司其职去？我们不在家，你们倒是放松了？”

被她这么一教训，那些仆人们都一个个低着头，那欢快地神色消失殆尽，秦妍霞的眼睛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才施施然地离开了。

刚离开院子，秦妍霞就神色一垮，刚刚可算是吓死她了。但是她又马上把那松懈的神色敛尽，又全副武装了起来。因为马车上有更加不好对付的角色——秦璎雯。虽然她蠢笨了些，但是却是口无遮拦的，若是真让她发现了点什么，肯定是藏不住了。

“姐，你怎么小解一下这么慢啊！”秦璎雯翘首以待。一看见秦妍霞就马上发问。

秦妍霞心虚的笑笑：“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人有三急，你知道的。”

秦璎雯不满的嘟了嘟嘴：“快上车吧，晚了子玉哥哥可能就要就寝了。”

秦妍霞点点头：“嗯，这就来。”她的右手托了托左袖子，夏天的衣料轻薄，也不知道账本会不会露出一个明显的形状来。她正能尽力地在调整。秦妍霞咬咬牙，上了马车。

因为是夏天，马车里有些闷热，秦璎雯想撩开车帘透气。秦妍霞却是生怕被别人看到了，开口道：“这样做，会不和礼制的。”

秦璎雯撇了撇嘴：“嗛，真是迂腐。”却没有再阻拦了。她只是挑开了窗帘子，朝外面张望着。作为这种深门大院的小姐，她们并不经常出门。豆蔻年纪的秦璎雯正是在活泼的年纪，对外面的一切都抱有新奇的念想。

她的口中念念不忘的：“姐，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灯会？”

秦妍霞的思绪飘远。

她记得。那是宋子玉找上门来，说与秦莞青有婚约的那一年。当时绿枝还算得上是得势，有着秦国风的宠爱，秦莞青的面子上很好过。那时的宋子玉，长得好生俊俏。一起去灯会的时候，他往那儿一站，便有好多小姑娘偷偷的抬眼打量着她。

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只有秦莞青一个人。虽然那时的秦莞青总是低着头，默不作声，长期营养不良让她显得有些面黄肌瘦，在秦府的一众小姐里也算不得多出彩。

宋子玉像个大哥哥一样，领着她们这几个小姑娘逛灯会。而秦府的正派男丁们却是不屑于她们这些姑娘为伍的，自个儿玩去了。

“子玉哥哥真的好温柔，他握住我的手说，‘慢点，别急，我跟着你呢’。”秦璎雯变成了星星眼。那年的天很冷，把她的脸蛋儿冻得通红，可是牵着她的手的那个人很暖很暖。

像一块太阳的碎屑一般，只一点就足以让她燃烧。

秦妍霞低眉，她仔细地看了看袖子，确信账本并没有显露出来，才松了口气。她顺着秦璎雯的叙述而思绪飘远。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虽然还没有几年，可是当时豆大的人儿却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她握紧了手，她从未想过要嫁给这么个人，可是最后被推上这门亲事的，却是她。

秦璎雯的声音里含着浓重的爱慕：“可是子玉哥哥好忙，他后来再来秦府，就只找爹爹了，路上遇见了，也只打个招呼罢了。”

秦妍霞蹙眉，当然了，宋子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已经攀上了秦丞相，这些垫脚石肯定就不需要了。她眯了眯眼睛，看着秦璎雯。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仿佛是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有什么舍不得的？

但是她心里却也像缺了点什么似的，闷闷的疼。

宋府的大门紧闭，一副闭门谢客的样子。秦妍霞皱了皱眉：“我们还是走吧。”

秦璎雯咬了咬唇：“还是问问吧，来都来了，还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不见到子玉哥哥怎么行？”这般说着，又趾高气昂地对着随行地车夫道：“喂，你去叫门，说秦府的小姐来访。”

他拍了许久的门才有人来应，而且只开了个小缝，车夫好脸色地通报完，只听得冷冷的一句：“等着罢！我去通报。”便又关上了门。

秦璎雯打量着宋府的大门：“原来子玉哥哥的府邸是这样的啊？虽然比不上咱们家的气派，倒也说得过去。”对于宋子玉的一切东西，秦璎雯都决定赞美。

秦妍霞却皱了皱眉，这等门面，拿到普通百姓的面前，确实是不俗，可是在秦府面前，却甚是寒酸。就这样的正门，还不如秦府的侧门。而心比天高的秦妍霞，生在秦府的高门大院里，更是看不上这样的小门小户了。

这般想着，倒是听见了开大门的声音：“传我们家少爷的话，请小姐们进来。”

秦妍霞和秦璎雯随着那家丁走。

院子里的装修算得上是精致，似乎隐隐有仿照秦府建筑的意思。秦璎雯咋咋呼呼的，一会儿指着那香树：“你看，姐，咱们花园里是不是也有一棵？”

一会儿又指着那水中的小亭子：“你看！子玉哥哥家也有湖心亭！”秦妍霞淡淡地扫了一眼，是湖心亭，可是秦府的是湖，宋府的最多是个小池子而已。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一切都显得极有教养。

而在一旁带路的家丁，对二位秦府的小姐也稍有评判，当然对秦三小姐高看一眼。

穿过前庭，就到了后院休息的地方。开了一道小门进去，后院的环境比前院要显得幽深些。这里人烟很少，有大片大片的竹林，幽幽地在一个小院子的旁边。秦璎雯仍旧咋咋呼呼的：“呀，子玉哥哥果然是高雅之士，连住处都如此高雅！”

那家丁也是训练有素，一路上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带路。在小院子门口的使女显然是恭候多时了。她满脸堆笑：“是秦府的二位小姐吧，快请进吧。我们家少爷今日不见客，独独接见了您二位贵客。”

她如此说，秦璎雯更觉得获此殊荣是十分荣幸的事情，挺直了小胸脯，看起来更加傲然了。秦妍霞却是轻点蟾首：“有劳姑娘了。”

使女把她们二人引到门口便退下了。秦璎雯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都十分的简单，甚至有几分简陋了，秦妍霞想。可是秦璎雯看到的却是另一分光景了。她觉得她的子玉哥哥分外的勤俭持家，家里的装饰都是简约的。

宋子玉隔着一道屏风，声音淡淡的：“二位小姐请坐吧。”又吩咐道：“给二位小姐上些好茶来，她们在秦府都惯用好的了，别拿差的来糊弄。”

秦妍霞看着那一道素娟屏风后的身影。影子约绰可见，宋子玉披着外衣靠在床沿上。

“子玉哥哥，你好点了没有？听说你风寒了，我可是担心的很呢！”秦璎雯的声音娇滴滴的，脸上表情十分丰富，并不管在一道屏风后的宋子玉是否能看得见。

秦妍霞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倒是紧了紧握着袖子的手。

宋子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谢谢秦四小姐关心了，好一些了，不过现在的样子，倒是不适合见客的。”

秦妍霞接话道：“子玉，你好好休息，切莫操劳了。”

宋子玉轻应了一声：“嗯，多谢关心了。最近府中的事情有些多，不操劳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三小姐说的话，我肯定是会照做的。”

话中的暧昧让秦妍霞摸不着头脑，却让秦璎雯因嫉妒而红了眼。

秦妍霞心中嘀咕，他们原本应该是最疏离的关系，可是他却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秦璎雯想把宋子玉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她嘟了嘟嘴：“子玉哥哥，我来看你，还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呢，都是好的补品。”

宋子玉轻笑：“嗯，多谢秦四小姐挂记了。”秦璎雯耀武扬威地朝着秦妍霞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