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青这才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只一眼，她就已经了解到，这三小姐，不像她表面那么简单。

“你说。”秦国风是卖她两分面子的。秦府的女子里她最温婉贤淑，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依女儿之见，云蔼散大家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应是十分稀有的毒药。”她声音缓缓，秦莞青打量着她，不知她是什么意思。秦妍霞把目光放到了大夫身上：“老先生见多识广，可知道这药产自何方？”

那郎中还没有走，他捋了捋山羊胡子：“这药产自何方，我倒是不知道。老朽只知道，京都的水晶堂出售此药。”水晶堂，京都有名的药铺。虽为药铺却不卖药，卖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毒。

秦妍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只需过问水晶堂的掌柜最近有何人购买过云蔼散，便知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秦莞青眸子一亮，她倒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三小姐肯站出来替她说话了。

那秦国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妍霞：“妍霞说的不错，那明日便派人去水晶堂问问，到底是谁买过云蔼散。”

高丽贤一时间有些急，若真是去查了，那秦霄纯一定会暴露的，可是她现在却是一句话都没办法说的。

秦莞青则是挺直了脊梁：“那边等父亲明日查清楚了，还莞青一个公道。”秦国风点了点头：“行了，都坐下吃饭吧，去让霄纯好好歇着，最好明日还可以去才女大会旁观，缺席不太好。”

高丽贤的笑容僵硬：“好。等饭罢我就好好交代她。”一顿饭吃的人心各异，倒是无一人再多言。秦莞青倒是坦荡荡的，反正又不是她做的，何故要小心翼翼的呢。

饭罢，秦国风向秦莞青的那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莞青，跟我到书房一趟，为父有事情要和你商议。”

秦莞青心中狐疑，却拒绝不得，她乖巧地答道：“好。”

老夫人被这事情也搅和得心里难受，支使了她身边的侍女去看望大小姐，而她则是长吁短叹的回自己的院子了。

秦莞青最近去秦国风书房的次数比小时候路过他书房的次数加起来都多，而今天秦国风对她说话时慈祥的笑意又让她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莞青，坐。”秦国风坐到了主位上，指了指对面的太师椅，示意她坐下，嘴角的笑意都没有下去过。

秦莞青表现得有些拘谨。秦国风不问她她就不说一句话，言多必失。

秦国风斟酌了一下，决定从她在王府的生活开始切入，脸上的笑纹很深：“你这几日，在王府住的可还顺心？”

秦莞青低着头，并不去看他，仿佛一个被训话的小孩子一样：“王爷待莞青很好，住的算得上称心如意。”

秦国风点了点头：“嗯，那为父也便放心了。你中意便好。”

秦莞青忍不住腹诽，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的考虑她的意思了？恐怕是会有更大的阴谋等着。

“多谢父亲关心。”秦莞青低着头，无聊得翻看自己的手指。

“但是莞青啊，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秦国风的声音，突然深沉许多。

秦莞青的嘴角浮现一丝莫名的笑意，她倒是想知道，秦国风到底想说什么呢。她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抬起头来：“父亲所言何事？”

秦国风眼睛里的狠厉与老谋深算一览无余：“王爷喜欢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你不能把心全圈在他的身上。”

秦莞青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落寞：“莞青知道，王府后院里的美人许多。所以莞青也没有想过在王府里长盛不衰。”

秦国风眼角的笑意更深：“你能明白便好。你要知道，出了秦府这个门，你还是秦府的女儿。秦府始终待你如一，可是若是在王府里失了宠……”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意思，不言而喻。

秦莞青低着头，眼睛转了转，声音却是没有一丝的波澜：“莞青知道，父亲待莞青极好。”

秦国风不由得生起一股虚荣心来，秦莞青就算再有才华，也不过是被他拿捏在手里的小人儿罢了，翻不起什么浪的，不还是要靠家族、靠男人。他假装叹息一声：“在王府里，宠眷不断，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不新鲜的女人，王爷往往弃之如敝屐。”

秦莞青似乎对秦国风的想法了解到了一点，她做出惊恐的样子：“莞青需要如何做？还请父亲明示。”

秦国风笑的格外的慈祥，让秦莞青的后背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很简单，你只需要每天看一看王爷在做什么，回来汇报给为父。为父交给你的事情，你全部完成就好了。”

秦莞青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那光太快，秦国风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就一闪而过了。他见到的，只是秦莞青略带迷茫的神色，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笑意更深了：“莞青，秦府永远是你的底牌和后盾，你只需要按照为父的话做，等你做了安平王妃，王府里便没人再欺到你的头上了。”

秦莞青的眼睛清澈，嘴下却是不留情：“那是不是就不会像母亲那样了？”她说的母亲，当然是她的嫡母，高丽贤。

秦国风的脸上发烧，但是看秦莞青的神色，根本是无心之问，他也不好发火，只能忍住怒意，还笑意渐深：“是。”

秦莞青略作考量，回答道：“好。”

她话锋一转：“爹爹，绿枝姨娘迁坟的事情……”

秦国风听她提这档子事，倒是感慨了绿枝生前的样子，“你生母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葬在城北的白鹿岭，等你闲下来，可以去瞧瞧。”

“多谢爹爹。”秦莞青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丝欣慰。

事情既然也说完了，那秦国风也没有再留秦莞青的价值了，一拂袖子：“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秦莞青道了声告退，走到门口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欲言又止的，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爹爹，今日大姐的手，真的不是我害的。”

她此时发话，无非就是要求秦国风一个答复罢了，既然要让秦莞青当棋子，秦国风就不会不给她甜头，点了点头：“为父知道，莞青一向是个好姑娘，不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的，为父一定还你个清白。”

秦莞青这才出去了。

只是她脸上戚哀的神色，在出门后又化作了一片冷淡。

而在牡丹居内，秦霄纯却快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又恨又怕的。“娘，千万不能让人去查，那云蔼散，是我让嬷嬷去买的！”

高丽贤绷着脸：“霄纯，你这次做事太过于鲁莽了，都不和为娘商量一下。”

秦霄纯的手放在热帕子上，小丫鬟在来回地换浸过滚开水的帕子。她嘶地吸了口凉气，凶道：“你轻些！”又转过看向高丽贤，眼睛里带着汪汪的眼波：“娘，事已至此，您说该怎么办？”

高丽贤的语气不太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自己把罪认了。若是真的派人去查了，那还真是贻笑大方了！”

秦霄纯的声音里有一百个不愿意：“我不要！若是认了，那我的声名也就毁了，这嫁祸的名头可就坐实了。”

高丽贤斜睨她一眼，看着她那肿胀发红如猪蹄似的手，心里一片惋惜：“娘怎么会让你去认罪呢？当然是找其他人。”

她意有所指，在一旁侍奉的小丫鬟的手突然的抖了一下。

秦霄纯突然被烫一下，十指连心，心也被扯得疼了一下，想都没想的一脚蹬在了那小丫鬟的肚子上，她跌坐在地，却马上爬起来跪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高丽贤听着哭声觉得厌烦：“行了，你先下去吧，换个人来侍奉，再把你娘叫来。”是的了，这个小丫鬟就是替秦霄纯去买药的那个嬷嬷的女儿。

那小丫鬟身子颤抖着，却是不敢忤逆，哆哆嗦嗦地出去了。

那个嬷嬷听了自家闺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心里也明白，这是出事了，要用得着自己了。其实她买药的时候心里也明白，这一计下去，不成功便成仁。可是谁让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呢？生来就是给夫人卖命的。

那个嬷嬷倒是没多少伤心，淡定地交代道：“娘这一去，夫人小姐定不会亏待你。但是你一定要谨慎小心，处处效忠夫人，不要给自己惹祸事，明白吗？”那小丫头哭着，“明，明白。”

当晚，秦老爷还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吵闹给弄醒了。

“怎么回事？”他也不起身，朝外面问话道。

“爷，那个下毒的凶手找到了。”外面的小厮道。

“更衣，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他当然是要亲自探察一番的。

“老爷……我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狠心！”高丽贤哭哭啼啼的，满脸的泪痕，哪里还有一家主母的样子。

“怎么回事？”她的哭声弄得秦国风心烦意乱。

“就是这个老嬷嬷，妾身的陪嫁丫鬟。是她下的毒，害怕追查，就服毒自杀了……只是可怜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她手绢掩面，眼底却是没多少哀伤。

“倒是心肠歹毒，死有余辜！差点就误会了莞青了，倒是该死。”秦国风下了定论。“既然死了，那草席一卷，埋了便是了。”

一仆人应到，两个家丁便抬着那尸体出府去了。

这件事情，有了个完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