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在才女大会上初露锋芒，令人赞叹的小孙女，老夫人还是喜欢的不得了的，宴会开没开始前，就先和秦莞青搭上了话：“莞青啊，你那广陵散弹的，听说是艳惊四座啊。”她闭口不谈霓裳羽衣曲，是怕秦霄纯多想。

可是即便如此，秦霄纯的脸色还是一暗，她低着头，不做声。

秦锦宁也眸子晶亮：“是呀，二姐姐，听说你弹的可好听了！你再弹一曲吧！”

所谓盛情难却，也大概如此，秦莞青不得不起身：“既然祖母都发话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霄纯这才调整好了脸色，依旧是那温婉大方的样子：“二妹用我的琴吧。”秦莞青一笑：“我可不敢再用大姐的琴了。小时候不小心崩断了歌鸾的弦，还害大姐生气了好些天呢。”甚至是沦为全京都的笑柄。

秦莞青不会忘记，因为这件事情，她不会琴的草包名头才传了出去，不过也好，这个名头，给了她近十年的伪装呢。

秦霄纯讪笑：“怎么会呢？”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不小心，怕是只有秦霄纯最清楚了。

老夫人对当年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开口圆场：“还是用库府里收集的琴吧，虽不是特别好，但是也只有这普通的琴，才能体现二姑娘琴技高妙嘛！”

秦莞青羞涩一笑：“老夫人抬举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秦锦宁在一旁笑：“若是没有祖母说的这般好，哪里会有全京都的人都赞誉呢？”

秦莞青一笑，走到了侍女刚刚架好的琴旁边。

这次宴会，秦璎雯倒是收了脾气，规矩的很。只是时不时的和秦霄纯交流下眼神。高丽贤看在眼里，却碍于这么多人，没法制止她们。

秦莞青又一次奏起了广陵散。这样决绝清丽的语调，本就不适合这欢快的宴会的，更别说，老夫人已到古稀之年，听到如此声调，不禁想起了自己来，也唏嘘叹惋。

秦莞青一曲毕，发现众人都心情低迷的，一时间也有些愧意来。但是她把问题抛给了秦霄纯：“广陵散是精妙，但是却不适合如此情景。还是请大姐来奏一曲霓裳来助兴吧。”

老夫人叹息一声：“是啊，这广陵散听完，老婆子我心里倒是不舒坦了。霄纯的霓裳也算得上一绝了，而且我听丽贤说，你这一曲也是练了许久了？”

秦霄纯答道：“是的呢，少说也准备了一年。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二妹给压了一头呢。”言语里的扼腕与不顺心尽显人前。老夫人笑道：“这二姑娘也不知道准备了许久呢，也不过是个曲子罢了。”

“我也用这琴吧。”秦霄纯看了看那摆好的琴，握紧了双拳，脸色有一丝大义凌然。秦莞青看到她这幅神色，心里没由来的一惊，而且这秦霄纯又如此反常。歌鸾，她一向可是非歌鸾不奏的，这次怎么如此随和的要用她弹过的琴？

秦莞青没细想，马上开口：“且慢。”

秦霄纯身子一顿，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她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二妹妹，怎么了？”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今日在才女大会的赌约，还是要作数的吧。”秦莞青斟酌了一下，瞥了那躲在一旁不做声的秦璎雯。

那秦璎雯一听秦莞青这般说，身子一抖，慌乱地抬起头来：“我，我才不要给你跪下！”老夫人见秦莞青提到这事情，只觉有些扫兴。她是喜欢家里一团和气的，但是如果秦璎雯真的给秦莞青跪了，那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老夫人发话道：“我看啊，这笑话就不作数了吧，璎雯她年纪小，喜欢满口胡言，你做姐姐的，也该多包容包容。”

果然是自己家的骨肉亲，秦莞青心里有微微的凉。高丽贤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姐妹们一团和气才是最重要的。”

秦锦鸿端着茶杯，仔细地打量着，没有轻易发话。

可单单秦锦宁有些看不过去了，他是小孩子，性子直，从前这姐妹们欺负秦莞青他也是看在眼里了，登时就发声了：“可是，四姐以前欺负二姐的时候，怎么都没人管呢？”

他这么一说，那些大人的脸上就不太好看了。

秦莞青顺势接到：“锦宁，不要说了。四姐可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心头肉，又怎肯让她吃一点苦呢？”她这话说完，老夫人的脸上麻麻的，她也不太好受，也不好出言阻止了，只能把锅甩给了高丽贤：“咳，我是老糊涂了，丽贤，你看着办吧。”

高丽贤也只能维持刚才的观点，只是语气委婉了些：“莞青，你再想个什么别的法子吧，这跪人，也是太伤和气了。”

秦莞青却是不依，当年她年岁小时，秦璎雯可是一不顺心就对她进行掌掴，她得了苦，没处诉，只能回去绿枝抱着她暗自抹泪。

所以秦莞青颇有几分得理不饶人，“安乐公主可是给我作证了，如果不照办，那岂不是让安乐公主失了信？”

高丽贤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左右秦璎雯不过是个旁人的孩子，又蠢笨，没什么护着的价值，便看向那拉着秦妍霞袖子的秦璎雯：“璎雯，你去给你二姐跪下，磕头叫几声姐姐，这事情也就了解了。”

秦璎雯可没什么大局意识，她往秦妍霞的背后缩：“我不要！”

秦妍霞颇有几分无奈，只能小声教训道：“让你嘴诳！”却是把她揽在了身后的。

“自己说过的话，就要照做！我们秦相府的女儿能没一点家教么！”正此时，一个威严的男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声音颇有几分怒意。

高丽贤对着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老爷回来了。”

秦璎雯最怕这个父亲了，十分的凶，又不讲情面，几个儿女里，就对秦霄纯还有几分父亲的样子，看她的眼神冷冷的，像是在看什么货物一般。秦璎雯的心皱巴巴的，都快哭了。

这时候护着她的，却也只有一个她平日里格外的看不惯的亲姐姐了。

果然，秦国风的官服都没有脱，就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见到老夫人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些：“娘。”老夫人点点头，也不发话。

他又打量了一圈，把眼光放到了秦莞青身上，那黑色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甚至有几分讨好的笑意：“莞青回来了，我本来还准备派车队去接你呢，回来便好。”

如此诡异的问话，更让秦莞青觉得十分难受了。似乎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她现在也开始不确定，回这一趟秦府，到底是对是错了。

“承蒙爹爹好意，莞青已经十分知足了。”她答得有理有据。

高丽贤把秦国风迎到主位上坐下，朝下那侍奉的婢女：“再添一副碗筷来。”

秦国风坐下，睨着那躲在秦妍霞身后的秦璎雯，气都不打一处来：“你啊你，但凭学会你大姐二姐的一点儿，都不会蠢笨到如此地步。再不济，也学学你三姐，可是你，就是如此不争气。”

秦妍霞低下了头，眸子里一片晦暗。

秦璎雯身子一抖，不敢作声。

秦国风继续说：“才女大会上的名次不怎样，倒是学会了向你二姐挑衅了，再如何，她也是你二姐。”

秦璎雯仍旧是不做声。

老夫人见她已经吓成这样了，才开口道：“国风，别再说了，都吓到孩子了。”

秦国风的语气略有缓和：“娘，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一年半载的就要及笄了，再这般莽撞不成事，哪个男子敢娶她？”

秦璎雯心里委屈，可是却不敢发话，在秦国风面前，她这个炮仗可是十分怯场的。

而作为四小姐生母的素媛也不能再看事情闹大了，出来柔声道：“璎雯，还不快给你二姐姐磕头？”

秦璎雯这时候的处境是千夫所指，只能咬咬牙，起身，走到秦莞青的旁边，却是忸怩地不愿意跪下。

秦莞青原本就生的高一些，她微低着头看着她。秦璎雯还是不能动作。她不敢相信，她真的要给这个小蹄子跪下了。

气氛有些略微的尴尬。偌大的大厅里，只能听见使女布置碗筷的细碎声响，和她们尽量放轻的脚步声。

秦国风的喉结滚动了下，嘴巴已经抿紧成一条线了，眉间的川字也若隐若现。他已经忍耐到极度了，可是秦璎雯还是没有丝毫的动作，这已经严重扰乱了他的计划。

他一拍桌子，声响震得秦璎雯腿一软，直挺挺地给秦莞青跪下了。

既然跪都跪下了，秦璎雯只能低着头，从牙缝里滋出一声：“姐姐。”

秦莞青却是不应，只是垂眸看着那个跪在她面前的人：“还没磕头呢。”她可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秦璎雯留了。

秦璎雯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含着不甘和抗拒，却只能低下头，轻击地面。

秦莞青心口的气才顺了顺，只是这只是她还击的第一步而已。

秦璎雯爬起来，站到一旁。

秦国风呵斥道：“还不快滚回自己座位上，丢人现眼。”

秦璎雯咬了咬唇，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是半句都不敢吱声的。

秦国风招呼道：“莞青和霄纯也坐下吧，站着做什么呢。”

秦莞青倒是落落大方的坐下了。

秦霄纯有些踟躇，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我，我正要去奏霓裳羽衣曲给大家助兴呢。”高丽贤看着她那紧张的神色，知道她估计在打什么小算盘，怕她搞砸了，只能给她台阶下：“霄纯，先吃饭吧，你父亲也回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顿饭，就别弹什么劳什子的琴了。”

秦霄纯的心里也有些打退堂鼓，可是秦国风却发话了：“弹吧，正巧我烦心，听听曲子，还是好的。”

高丽贤和秦霄纯的脸色双双一白，但到底是没什么理由了。

秦霄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的双拳紧握，隐隐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