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里的月亮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圆的，除了那每月十五的隐月之日。

虞槿和素楝在楼顶，虞槿倚靠着那栏杆，回头看向素楝道，“能看见荷花吗？要不要再往前一点？”

“再往前，就该掉下去了。”素楝平日里活蹦乱跳习惯了，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自从这腿受了伤，反而变得胆小起来，再不肯往前。

“瑾哥哥，我怎么觉得这里的月亮格外大，比从前看过的月亮都圆。”素楝看向天空中那一轮圆月，总觉得这银盘一样的月亮比那镕金崖、留心崖还有琼花殿的月亮大，而且明明是在天空，却感觉离自己好近，仿佛站起来就能够得着，“这里好像都没有星星，你看到了吗？”

虞槿发现素楝仿佛对这月亮星星格外感兴趣，“是啊，来这里有几天了，星星确实比外面少了很多。”

“是因为月亮太圆了吗？”素楝不由发问。

“也许吧。星月争辉，看来最终是月亮赢了。”说到星星，虞槿想到了氓山的夜空，银浦流云，夜星极明。初到氓山时，除了不常见的师傅和整日闭关的师祖，就只有那些星星陪着他，“楝楝，等我从这里出去了，你愿意跟我去氓山看星星吗？”

“好呀，那能带上阿婆和张爷爷吗？还有瑰云和封大哥，对啦，还有菡姐姐。”素楝想到这里就开心起来。

“当然，把你的朋友都带上。”虞槿笑着对她说。

“楝楝，你知道吗？”虞槿突然转换了话题，“我其实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能比我自己想象的都要喜欢。”他一边说一边往素楝这边走，步履缓慢。那原本只有十步之遥的他，仿佛是跨越了千山万水，才走到她面前。这儿的月光清冷，反而衬得他好颜色。他身着黑衣，简单至极，退却了初见的华丽，更加沉稳了。他没走一步，素楝的心就紧缩一下，扑腾扑腾，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要说为什么，不是因为你的玉，也不是因为你好看。”素楝因为虞槿突如其来的告白而不知所措，可是却因为心意得到肯定而变得踏实。又听到虞槿夸她好看，更加不好意思了，“只是因为你是素楝。我好像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了。”虞槿说到这里停了停，他近距离看着素楝，她的脸又红了。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如果你想出去看看，我们就出去走走。如果你不愿意离开家人，我就留在这里。我们买个小院子，可以种些花花草草。我好歹有个看病的本事，你不要担心咱们没有饭吃。我们可以一起去留心崖看日出，去海边看日落，去镕金崖看你最喜欢的星星……”虞槿想着未来幸福的瞬间，不由得嘴角上扬。若是能有这平凡的幸福，他可以舍弃以往那些执念。现在的他觉得，带着素楝和阿梓，就在这里生活也未尝不可。

“那我可以在院中种一棵银杏吗？以前我在秀娘院子里看到的时候就特别羡慕。”素楝看着眼前的虞槿。三个月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另外一个人一起憧憬未来。在她的世界中，有阿婆，有张开，有珠珠，有大熊，有父母，亲情友情都有，她曾经以为这些是她的全部。她曾短暂的以为她喜欢刘秀才，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喜欢。刘秀才失踪了她有的只是朋友之间的忧心，可若是现在虞槿不见了，她会觉得自己的天塌了。当然她也曾羡慕珠珠的父母，那样的恩爱和睦，那样的幸福美满……她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就在手边，唾手可得。

“咳，嗯，那个。”突然有人发出声音，是芸香，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当她看见虞槿正弯下腰似乎要对素楝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发出了这尴尬的咳声。

虞槿和素楝被吓了一跳，二人见是芸香，便招手让她过来。芸香一只手端着个盘子，里面有几样点心兼果品，看起来精致可口；另一只手拎着个竹凳。她将那小凳放在素楝身边，将吃食一一摆好，这才仰头看他们。

素楝这才发现她小脸通红，她笑道“芸香，和我们一起坐着吃啊。”

虞槿在素楝的头发上择下一片枯叶，暗道此时怎么会有枯叶在，而这里连树都没有。芸香看着虞槿手里的枯叶，原来他刚刚凑那么近是要拿掉这叶子，自己实在是太过小心了。

她心虚一笑，对虞槿道，“这里偶尔会有枯叶枯枝什么的出现，我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猜可能是那些浇花的人从山下带来的，他们每日夜里都来。”

“我说这里怎么能开出这么好的荷花，原来有人每天来浇水呢。”素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想虞槿和芸香坐下来，但是发现没有凳子，便挣扎着要将搁脚的凳子挪出来。芸香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连忙阻止。

“快别动，我的小姐你可饶了我呀。我下去拿凳子。”她说完看向虞槿，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没凳子也不知道拿。虞槿似乎有些怕这个小丫头，对着她讨好一笑。芸香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刻意针对他，明明是个好人，唉……

“你别怪她，她其实心地最好不过来，就是有些急躁。”素楝看着芸香一溜烟儿的下楼了，跟虞槿解释道。

“跟你有些像不是？”虞槿显然并未放在心上，还开起了素楝的玩笑。

“是啊，她就像是从前的我。”素楝想起了自己和珠珠、大熊欢乐的日子，那时候的她也像芸香一样，生活中只有欢乐。

虞槿不知道以前的素楝是什么样子，她就像个精灵突然闯进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从前他总会想如果自己没有被抛弃，没有被送到氓山，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才会执着于寻找自己已经错过的过去。但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好。

甚至虞槿都不想再向昀颜追问他为什么永远不老的事实了，这不重要，如果非要安排一个原因，那大概是因为氓山的灵气吧。他也不想再寻找那梦中的母亲，他有父亲，有阿梓，有师傅，如今还有素楝。或许母亲也有苦衷，这么多年或许她也寻找过自己，又或者她早已不在这世上。谁又说的准呢？他不愿意再为自己的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绪浪费眼前的美好时光。